第4章 如果你想,我可以(第2/3頁)

刀叉在盤子上劃出聲響,林知書又說:“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

“你十六歲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

“可我們只見過幾面。”她再次強調。

“我喜歡在看人第一眼的時候就給她下定義。”

“你看人準嗎?”林知書問。

“就我三十年的人生而言,沒出過錯。”

這樣的“大話”,偏偏從梁嘉聿的嘴裏說出來不叫人覺得是在吹牛。

“你覺得我是什麽樣的人?”林知書放下刀叉,身子前傾到桌邊。

“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的人是什麽人?”

“會讓我駐足觀看的人。”

林知書思索了一秒。

“我在你眼裏是只猴子?”

梁嘉聿笑了起來,他纖長有力的手指拿捏著餐刀,將和牛拆分成均勻小塊,然後送到林知書的盤子裏。

“我不給猴子切和牛。”

林知書望了他一眼,有些郁悶地低頭去吃和牛。

油脂豐厚,入口就化了。

“那你有沒有看出來,”林知書低聲道,“對於我爸爸的事……我已沒有很傷心。”

梁嘉聿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林暮走了約莫快一個月。

最開始的一個星期最難熬,林知書幾乎沒辦法正常上課。輔導員給她批了一周的假,叫她在家裏好好休息。

但是那一周過後,林知書的悲傷消失了。並非是一點一滴都沒有了,而是有一種淚幹的感覺。

心臟仍然被浸泡在燙水裏,但是林知書清楚地知道,她那時擔憂勝過了悲傷。

“我不是在給自己找理由,但我和我爸爸,感情並不那麽深厚。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給了我很好的生活環境。但是他常年忙於工作,也很難像女性一樣跟我建立起親密的情感關系。他是那種……典型的父親。”

林知書看了一眼梁嘉聿,一旁服務員又要來上菜,梁嘉聿擺手讓他們先停一停。

他在認真聽她說話,林知書有了說下去的底氣。

“又或者說,我這個人好像天性就不那麽……重情?”林知書自己也皺眉,“但是,我想說的是,我爸爸去世後一周,我心裏對自己的擔憂大過了對他的悲傷。”

林知書匯報完畢,垂眸看著自己面前的桌沿。

“是有點不恰當。”梁嘉聿說。

林知書的心臟掉到地底上。

“如果是我,我會在第一個晚上就擔心我自己。”

林知書不可思議地擡起頭。

梁嘉聿身子靠進椅背,目光平靜地看著林知書。

“自保本就是人類的天性,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是天經地義。確定好自己後顧無憂,可以適當允許自己悲傷一會。我不知道這種事也給你帶來這麽大困擾。”

林知書想,梁嘉聿在見她第一眼時,就給她下了定義。

可她何嘗不是在第一眼時也給他下了定義呢?

他不是父親那樣的人,他是會說“有意思”的梁嘉聿,他是會給她一百萬的梁嘉聿,他是她會想要靠近的梁嘉聿。

“親人去世,悲傷一周是合適的長度嗎?”林知書又問。

梁嘉聿很淡地笑了一聲:“因人而異,我不覺得這有一個標準的答案。但是,小書,我想提醒你,沒有人在審判你的悲傷和你對你父親的感情。”

他話語像是上好的廚師刀,沿著林知書的胸口下手,三兩下找到她慌張的心臟。

和這樣聰明的人說話,林知書覺得很輕松。

“我爸爸葬禮之後,我會變成原來的林知書。”

“原來的林知書是什麽樣的林知書?”他明知故問。

林知書望住他,臉上已不再凝重。

“有意思的林知書。”

梁嘉聿笑起來,“拭目以待。”

-

周日的葬禮,人來的並不多。

之前親戚朋友鬧一鬧,誰也不願再來。

也好。

林知書懶得擺表面功夫。

葬禮的事情都是梁嘉聿一手操辦的,場地高档、服務周到。他給林暮送了一束花。

結束的時候,天上飄起了密密的雨絲,林知書沒有打傘,任由微涼的雨絲落在她的臉龐上。

她記不太起關於母親的事情了,但是她記得很多和林暮的記憶。

家裏生意忙,他們平常並不總能見到。

林知書機靈、外向,親情上的單薄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悲傷底色。她輕而易舉考年級前五,數學時常拿滿分。

樣貌繼承她媽媽,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

林暮對她很是放心,也就很願意放手。逢年過節趕得上一起吃個飯,平常,實在是很難見到。

林知書試圖再想出一些具體的情節,但好像,也就是這些籠統的、漂浮的關於林暮的記憶了。

梁嘉聿給她撐了一把傘。

“走了。”他說。

“好。”

回程是司機開車,梁嘉聿是真做了在南市常住的打算,房子、Chole,還有司機,通通帶了過來。但梁嘉聿也有提到,他會時常在國內飛,因為酒店分布在全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