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妻子
歐洲工作早已收尾。
威廉來喝送行酒, 問他是否之後即刻返回中國。
梁嘉聿說原本是這樣計劃的。
酒席散開後,Chole以為他要飛回南市。梁嘉聿卻說不,他要先回倫敦。
從前多有喜歡在世界各地流連, 如今卻選擇回到倫敦。
汽車開到家門口, 街對面不再有等待他的林知書。
采買回來的二手書幾乎都被林知書帶回國,只留下一本,主人公的名字叫做勞倫斯。
那封粉色信箋夾在其中,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勞倫斯先生。希望你今天過得平靜、愉悅。”
落款是:西西莉亞。
簡單字句, 分明看上一遍即可倒背如流。
梁嘉聿一個人坐在花園的長椅上, 他總是想起那天,林知書坐在他身邊讀書。
她穿著潔白的睡裙,肩頭靠著他的肩頭。
湊近他臉龐時, 也帶來屬於林知書身體的氣息。
聲音好似耳語,在說:“生日快樂,勞倫斯先生。”
答應她離開幾乎是本能。
林知書有任何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梁嘉聿絕不會強加幹涉。
但是不問為什麽, 是他保有自己“憤怒”的權利。
知道將嫉妒加之於金鳴身上簡直算是可笑,也還是無法避免地產生負面情緒。
林知書覺得自己不可信任嗎?林知書覺得金鳴更能理解、幫助她嗎?
梁嘉聿不理解。
分別前的那天晚上,於是更像是林知書的“處心積慮”。
她早已坐好離開的打算,而他卻無法自拔地沉湎其中。
她當真有說“我愛你”嗎?梁嘉聿幾乎已無法確定, 或許根本是他聽錯。
又或者她說的“我愛你”, 其實也並非是真的。
像是小時候每逢生日,父親母親對他說的那句:我愛你。
梁嘉聿信過很多年, 最後也失望過。
母親從來只在他生日那天出現在倫敦, 十二歲之後,就連父親也離開了倫敦。他們重新找到“對的人”, 開始各自“新的生活”。而他還留在倫敦,才知道並非所有的“我愛你”都是真的。
他分明信過、失望過。如今卻還試圖再次相信。
愚蠢。
梁嘉聿為自己的行為下定義。
可真正的愚蠢是,即使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卻還是沒有辦法自如地做出任何決定,向她表達自己的不滿、又或是徹底地放手。
梁嘉聿被自己絆住,他把自己絆在倫敦,絆在靠近林知書和遠離林知書之間。這間她曾經來過的公寓,變成絆住梁嘉聿的沼澤。
——直到再次收到林知書的感謝信。
梁嘉聿想,林知書有林知書的魔法。要不然為何這麽多年,他從未對她的信件感受過厭煩。
從前她叫他“梁大菩薩”、“梁大善人”、“梁老板”,而後,她鄭重其事地叫他“梁嘉聿”。
“多謝你,梁嘉聿。”
“我想你了,梁嘉聿。”
到如今,她白紙黑字寫上“我愛你,梁嘉聿”。
他們已有一段時間不再聯系,林知書沒有任何的“挽留”。
她像是放棄、像是默許梁嘉聿的任何揣測、像是一定要離開不再在意他的任何想法。
可是,她給他寫感謝信。
又寫“我愛你,梁嘉聿”。
白紙黑字,她一手清秀、獨一無二的小楷。字字清晰,落在潔白的紙張之上。
像是真的,像是她真的說過,如今又再次寫下,證明她沒有說謊。
林知書看去窗外,她說:“就是字面意思。”
現在要她來解釋那句“我愛你”簡直是殺人誅心,她把那句話當作最後一句告別,卻沒想到梁嘉聿當面要問她清楚。
“那我換個問題,”梁嘉聿說,“你說的是真的?”
林知書雙眼潮紅:“真的。”
即使此刻他們之間關系分明還僵硬,但林知書也不願意為了自己的面子否認。她的情感是真的,她的愛也是真的。
紅燈跳滅,亮起綠燈。
梁嘉聿只說:“我知道了。”
而後踩下油門,繼續向前行駛。
林知書不明白梁嘉聿知道了什麽。回程路上,她接到金鳴的電話。
金鳴同朋友在斐濟遊玩,他邀請過林知書,但是林知書沒有同意。
“我今晚的飛機回南市,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出來吃飯。我有個朋友也是今年九月要去UCLA讀書,可以介紹給你認識,到時候也算是有個可以互相照應的朋友。”
林知書轉頭去看梁嘉聿,金鳴說話聲音不小,她想梁嘉聿一定也已聽到。
“我今天不行,實在不好意思。”
“小書,我是真的想介紹朋友給你認識。以前在公司我們還經常一起吃午飯。反倒是你和梁嘉聿分開之後,對我這樣避嫌。”
林知書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看去車窗外。
她只能坦白:“梁嘉聿今天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