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新話本

江秀璇一走,候在門外的澤蘭便推門而入,來到蘇珞淺身邊,想要將她扶起身。

然而蘇珞淺素手輕擺,緩聲道,“再坐一會兒。”

“將窗牖打開。”

“是。”

窗牖正對著鈺香閣後院的一小片草地,一打開,便有雨後清新的青草香隨著春風絲絲縷縷拂面而來。

散了些許屋裏的茶香。

那枝葉上還掛著點點水珠,欲墜不墜,倒是顯出幾分可愛。

澤蘭回過身,見自家王妃心情不錯,有些疑惑地開口,“王妃,那世子夫人可是來求情的?”

蘇珞淺搖頭,“聖上親自定下來的事,無可更改。”

澤蘭一驚,“那這榮寧侯府豈不是大禍臨頭?”

蘇珞淺見她一臉驚訝,不免失聲輕笑,朝她招手,燙了杯給她斟了杯茶,徐徐開口。

“尹齊耀是尹齊耀,榮寧侯是榮寧侯,他們不一樣。”

“榮寧侯清譽半生,年近半百卻因為這個兒子而頻頻被人戳脊梁骨,只能愈發忠心耿耿向著聖上。

但任何事情過猶不及,聖上許是想借此,做個提醒罷了。”

朝堂講究制衡之術。

並非人人都是陸璟肆,本就是皇室所出,又德才兼備、且自持沉斂,還得聖恩浩蕩。

大瑨朝只有一個陸璟肆。

亦只有他,得聖上隆恩卻不必擔心被猜疑,可以毫不避諱地與儲君交好。

旁人不是他,亦無他這般。

而尹齊耀當街打死仆從之事,可大可小。

典獄司看似大做文章,實則卻是在順著皇帝的心思。

尹齊耀這事再怎麽判,頂了天也是尹齊耀自己擔責,與榮寧侯府無關,尹曠的爵位無憂,卻也能對他敲打一番。

於侯府而言,已經算是“小懲大誡”。

此舉,便是皇帝想要達到的效果。

而尹齊耀去歲曾為難過她、為難過蘇家,如今落入陸璟肆手中,大概是不太好過。

思及此,蘇珞淺杏眸中有流光閃過,唇邊弧度更深。

她的陸大人,向來都是有仇必報之人。

還真是半點虧都不肯吃。

聽到蘇珞淺的話,澤蘭嘟了嘟唇,嘟囔道,“好高深啊。”

她不像王妃,事事看得分明,又問道,“那世子夫人來此是為了何事?”

“求一個探視的機會。”

“您答應她了嗎?”

蘇珞淺擡眸睨她,不免覺得好笑,“我瞧著是那般公私不分之人嗎?”

“嘿嘿嘿,”澤蘭笑得俏皮,“您當然不是。”

“但想必那世子夫人也和我一樣清楚,只要是您開口的事,王爺必然會放在心上。”

所以江秀璇才找上蘇珞淺。

聞言,蘇珞淺耳根微紅,輕咳一聲,嗔道,“亂說話,不給你茶喝了。”

她將她面前空杯盞收回,又道,“江秀璇今日之所以會來,許是因為侯夫人在府中較為急切。”

尹齊耀是她的親兒子,無論他平日裏再怎麽混賬,再怎麽欺軟怕硬,終歸也是不一樣的。

畢竟這一回,他進的可是典獄司,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澤蘭單手托腮,似是回憶起了什麽,說道,“我記得您之前說過,江秀璇是侯夫人的本家遠支,那自然是會聽她的話。”

蘇珞淺眸光微斂,視線落在窗台上。

她剛才的那些話,是想讓江秀璇明白。

她既育有一兒一女,那尹齊耀便並非是榮寧侯府唯一的希望。

只要侯府爵位仍在,那尹齊耀如何,並沒有那麽重要。

發生了這樣的事,榮寧侯必定進過宮面過聖求過情。

既聖上沒有松口,那江秀璇須得明白,與其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一件板上釘釘的事,還不如專心細致地教育膝下的一兒一女。

他們二人,才是榮寧侯府的希望。

“侯夫人和世子夫人,會想明白的。”

澤蘭在一旁半知半解地點頭,便見蘇珞淺欲起身,忙來到她身旁將她扶起。

——

是夜,典獄司。

陰暗森冷的典獄中,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響起。

尹齊耀蓬頭垢面,被小匕首一刀一刀刺入,拔出時立即有人上前在傷口撒上止血藥。

緊接著,那小匕首又刺向下一處。

如此循環,每一刀都刺得不深,但對於他這樣從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來說,已經遠遠超出他所能忍受疼痛範圍。

而在他面前,陸璟肆一身玄黑衣袍,冷厲陰沉得猶如地獄而來的使者。

尹齊耀一身衣衫早已被血跡染紅,疼得上氣不接下氣,連求饒的聲音都發不出。

他再怎麽蠢笨,此時也已經想明白,陸璟肆此舉,是因為去歲他曾為難過蘇珞淺。

地面上有他滴落的血漬,陸璟肆面無表情地垂眸睨了眼,嫌惡地轉身向外走去,臨出刑房前,冷聲道了句,“別讓他死。”

承影躬身應下,目送著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