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鈴響才過一聲,手機傳出沉穩的男聲。

“小梨,怎麽了?”

撐住自己已經有些渙散的意識,姜梨做著深呼吸,盡量清晰地和他表達,“我急性過敏了,在三,三樓右手邊的房……”

她說到後面幾乎是喘著氣,這具身體的過敏反應比她預想的還要更加嚴重。

為了緩解不適的感覺,保持順暢呼吸,她端坐起來,艱難保持著深呼吸。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變得格外漫長。

她能清晰地察覺到意識的流失,好像大腦也跟著融掉了,整個人都是渙散的,耳朵蒙上了層罩子,所有的一切聲音都阻隔在罩子外,只能隱約地聽到點動靜。

似乎聽到了門突然被打開的聲音,應該來的不只是一個人,很快,手臂被冰涼的針頭刺破。

像掉進了水裏一樣,耳朵湧動著冰涼的水,外界的聲音進一步遠去,到幾乎消散的程度。

漸沉到寂靜的世界,姜梨聽到有人一直在喊她,喊的是什麽?姜梨?小梨?梨梨?不知道。

嘴突然被戴上了個東西,氧氣灌入鼻腔,她下意識地貪婪吸入稀缺的氧氣。

溫熱粗糙的大手不知什麽時候穿進手心,她想用力抓住,可怎麽都使不上勁,急得都快哭了,眼角的淚滾入發間。

很著急,卻又說不出話,一直到那只手反握住她,她才稍微平靜了些。

意識在混沌中繼續浮沉,似乎又往下沉了,到了一片紅色的世界。

這個世界充斥著急剎聲,是碰撞聲,是尖叫,是雙眸未闔,胸腔卻不再起伏的父母,以及呆愣住的,只有淚水在掉落的她自己。

不想去水上樂園玩了,不想,一點都不想玩。

她願意在家裏一直寫作業,願意在教室裏認真讀書,願意學完培訓班所有的課程,願意做任何事情。

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孩子,所以能不能把我的爸媽還回來?

她喊著爸爸媽媽,她想睜眼,很想看清自己抓住的到底是誰的手,眼皮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好艱難地睜開來眼,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色,那叫人困擾的急剎聲依舊刺耳。

沸騰著的虛幻聲音中,姜梨終於聽到熟悉的男聲,溫暖的掌心撫著她緊緊皺著的眉,溫著她顫抖的眼。

“姜梨,不怕,醫生在,你正在好起來,你會好的。”

她會好起來。

可為什麽這道聲音,沒有記憶中的沉穩。

仿佛,他也在害怕。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從混混沌沌的意識中醒來,她被一雙有力的手抱起。

姜梨恍惚極了,以為是爸爸,伸出手,低低地喊著:“要背,爸爸背。”

抱著她的人停了下來,將她重新放到床上,彎下腰雙手托起腿窩,穩當地背起她。

靠在他結實寬厚的背上,姜梨收緊環著他脖頸的手,頭埋在他溫暖的頸窩處,鼻尖是有些熟悉的苦艾香,草木的香味,混著一些松香。

不是爸爸,她想。

男人背得很穩,她眷戀地蹭他的脖頸,聞著他身上那叫人安心的味道,意識似乎又要重新回歸混沌。

譚家人站在一旁,看著祁容斂那比夜色還沉的面色,沒有人敢阻止,噤若寒蟬。

他就這麽背著她走出了譚家大門。

那棟背著他們的別墅漸漸被夜色吞沒,唯有停駐在別墅前的車子亮著燈。

姜梨艱難地睜開眼,她終於知道背著自己的人是誰了。

她抱緊他,用著很淡很淡,幾乎要聽不見的氣音顫著聲說話。

“祁容斂。”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我沒有家了。”

他沉著眼,很安靜。

過了會,風吹過來,將低沉的男聲裹進了她的耳。

姜梨,你還有我。

還有我。

VIP病房。

輸液輸了好幾瓶,睡過了十幾個小時,姜梨終於醒了。

她睜眼後最先看到的是祁容斂,他就搬著張椅子坐在她病床旁邊,手裏批著文件,只是才簽了一個名,就擡眼觀察著她的情況,剛好看見了她睜開著的眼。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他將東西放到一旁,按下呼叫鈴。

姜梨感受了下,除了還有一點脫力之外,並沒有其他難受,於是搖搖頭。

她看著他,他的神情透著倦,下巴不知道什麽時候長了點胡茬子,很短,用手背摸上去應該會很硬很刺手。

【他好像有點淡淡的黑眼圈,這個樣子,不會是陪了我一整夜吧】

沒來得及想太多,醫生和護士就迅速地到了,給姜梨做完了一番基礎檢查,叮囑不少注意事項,說姜梨可以考慮出院了。

急性過敏是這樣,症狀來得快,只要及時地注入藥物控制,症狀去得也快。

姜梨這次唯二幸運的地方,一是她處理得非常及時,過敏反應才剛起,就有醫生給她注入了腎上腺素,二是她沒有出現明顯的皮膚症狀,不用忍受因為過敏而導致的皮膚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