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寸寸山河夢(4)(第2/2頁)

其中一個猛躥上來——

“啊!——”歸曉失聲叫出來的同時,路炎晨抱住了那只軍犬。

她心還砰砰砰跳得歡實,那狗已經伸出舌頭,呼呼呼地噴著熱氣,討好地在路炎晨懷裏對歸曉搖尾巴。“這只你養的?”歸曉努力將這黑臉的軍犬當京巴,去摸摸那狗的腦門,濡濕的紅舌頭將她手心舔了個遍,養得不行。

路炎晨笑笑:“老隊長養的,我養得那條死了。”來不及拆得炸藥,直接叼著狂奔而去,離開人群被炸死的。

懷裏狗是沒了主人,他是丟了狗,倒也湊成了一對。

路炎晨撒開狗,帶著這群狗跑入操場。

晨霧結霜,將歸曉的眉梢都凍住了,追著他的腳步,跟過去。

眼前的那個人和平時不同,過去,她常喜歡用乖戾張揚來形容他,這現在,在這一刻她才真見識到了骨子裏的那個路晨是什麽樣的。

一個人帶著幾十條軍犬,進了訓練場就像狼走荒原,鷹翔高空。

他最後一次帶著這些軍犬,匍匐過低樁網,翻身越過兩米多的高板,高空軟網,高架速降,斜板繩蕩,那些軍犬亦步亦趨跟著他。

剛除了冰的泥塘,眼都不眨就撲進去了,一時水花飛濺,再出來,渾身泥水。

秦明宇蹲在泥塘邊上,嘿嘿一笑,點燃了火障,一個個,水坑火障,水坑火障,連起來有十幾個。呼撩燃起來的火苗,躥起一米高,熱浪被風卷過來,拂過歸曉的臉,烤得她睜不開眼,心也忽悠一下子被提起來。

旁邊人起哄:“秦明宇你不怕路隊上來抽你啊?”

“別逗了,”秦明宇落井下石,笑得得意,“他沒事兒就給我們點這個,今天有嫂子在,還不可勁兒討回來啊?”

眾人大笑,一個個蹲在坑邊不遠處看熱鬧,甚至高海還擡腕,掐起了時間。

“嫂子你別心疼,這就是飯前小菜。”排爆班班長咧嘴笑。

看歸曉那臉色,要是見著山地、野外、空基、陸基的滲透訓練,估計要夜不成眠了。

路炎晨倒是玩得起了興致,毫不含糊從水坑出來就翻身滾過火障,再噗通一聲滾落下個水坑。火苗一米多高,水坑兩米多深,這麽一路折騰過,沒多會兒,人就從最後一個水溝翻躍上來,右手抹去臉上的泥水,揉捏自己被火苗撩到的耳垂:“拿藥膏去。”

高海答應著,特幸災樂禍地跑了,一幫子人過去天天被晨練,如今也算討回來了。

他往回走,歸曉沿著他留下來的一路水印子跟著。

那些軍犬也耷拉著尾巴追著,想跟他,尤其是那只對他一直示好撒嬌的軍犬,半步不肯遠離,走過食堂了還追。路炎晨不得已躬了身,手掌在它腦袋上揉了兩下:“去吧。”

那滿身泥水的軍犬嗚咽了幾聲,沒動。

路炎晨淡淡一笑,踢它:“不嫌丟人?”

狗又嗷嗚一聲,這才抖去滿身泥水,飛一般追上了自己那群同伴。

回接待室,他去沖幹凈回來。

小值日送了早飯來。

秦明宇和排爆班班長厚著臉皮,死活要來蹭飯,順便還帶了兩瓶酒。

這就算真的告別宴了。

早晨七點多,兩個大男人又開始白酒就饅頭鹹菜,吃起來,路炎晨要開車走,不能喝,就陪著。歸曉坐在旁邊,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手裏的肉餡包子,喝了兩口白粥。路炎晨短發還半濕著,歸曉怕他感冒,將椅背上搭著的毛巾又拿來,給他擦了擦。這麽個小動作,看得排爆班班長熱淚盈眶的,在隊裏呆久了看老母豬都是雙眼皮,猛見著一個大美女這麽柔情似水地給路炎晨擦頭發,太刺激人了……

路炎晨倒是好笑瞟了歸曉一眼。

要沒外人在,歷來都是他伺候她,絕沒有歸曉這麽賢惠的時候,也不知太陽打哪邊出來了……歸曉瞧出他促狹的目光,將毛巾往他膝蓋上一放,不管了。繼續喝粥。

飯吃到半途,來了兩個人。三個男人馬上都站起身,叫了聲陳隊。

為首那個四十幾歲的男人眼風淩厲,在看到路炎晨那一刻卻笑起來:“趕回來見你一面,也是不容易,”再去看歸曉,微微有一瞬的停頓,“這是你老婆?”

路炎晨點點頭:“叫歸曉。”

歸曉和那男人握了手,對方寒暄兩句後,又將手倒背起來,打量她:“我這記性應該還不差,你這沒過門的媳婦兒,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見過?歸曉去看路炎晨,她沒印象。

客廳裏莫名靜了會兒,路炎晨終於承認了:“是見過。”

挺遠的一件事,沒想到大隊長還記得。

要說他們這些人有時候記性是真好,有點兒稍不對勁的事,哪怕發生十幾年、二十幾年了還能印在腦子裏,時隔多久想起來甚至能憑借這麽點兒蛛絲馬跡和人對上號,比如,他就還記得第一次抓了境外特殊培訓的人,有次猛在資料裏看到甚至還能記得那人招供時說了什麽。可有時他們記性也差,好些人救過老鄉,到被人認出後再回想,自己都不記得,比如,汶川地震數萬人被調往震區搶險救人,除了一身軍裝,誰還記得誰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