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319 門下走狗(第2/6頁)

一個光修德行的界域,怎麽才能越過諸天萬界,爬到前十的位置。

他們修的真的是德行嗎?他們修的是什麽德行?

那時候的他並沒有考慮這麽多,也沒法想這麽深,他渾渾噩噩地追隨大多數九德界人的腳步,走上禮義德行的道途。

剛剛啟蒙,還未吸收靈氣步入練氣,便每日每夜誦讀詩歌辭賦,通背禮法經書,為著以後做準備打基礎。

他記性不行,一本詩歌要讀三遍才能記住。當年隔壁有位天賦異稟的師兄,厚厚一沓經書,粗略翻一遍便能記住,更不要說詩詞歌賦,舉一反三,出口成章,是遠近聞名的神童。

他以為師兄將來會成為了不起的大人物,師兄也是這麽認為的,不過師兄秉持著君子的風度,一般不外露這種情緒。他每日跟在師兄身邊,跟在師兄身後,不僅想沾沾師兄的聰明腦瓜子,也想著將來師兄有能耐了可以拉自己一把。

他自知想法齷齪,故沒有說出來。

他們步入練氣了,依舊沉浸在詩詞歌賦禮法經書的世界,雞還沒打鳴就爬起來背書,狗都回窩睡了才躺下,卻還不睡,睜著眼睛最後背一遍今日學到的東西。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枯燥乏味的歲月裏,就靠著未來的夢想——仁人的君子——一遍遍激勵自己。

師兄同他不一樣,並不覺得日子無聊,只覺得詩歌太少、經書太薄。師兄說,等他站到了九德的巔峰,他要寫出更多更厚的經書。

和郁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變故出現在築基期的時候。

夫子扔掉了所有的禮義經文,教授他們另一種東西。

仁義禮智信,不可撒謊,不可偷盜,不可殺人,不能做一切“惡”的事情。夫子說,出世可以遵照仁義禮智信,一旦入世,就不行了。

入了凡塵俗世,必要的時候,可以撒謊,可以偷盜,可以殺人,可以做仁義禮智信禁止的所有事情。而我們要外出遊歷,九德界要維持如今的地位,則必須入世。

和郁沒有懷疑夫子的話,他僅僅是舉手提問,什麽時候是必要的時候?

夫子笑了笑,提筆寫下兩個字——詭辯

曲折的詭辯,他想是什麽時候,就能是什麽時候。

師兄接受不了這件事情,想要反駁夫子,可是經文又教導要尊敬師長,活了這麽多年、經了這麽多事的夫子到底是比師兄厲害的,師兄又拿什麽質疑夫子呢?可是,師兄又沒法全盤接受夫子的話。

他們是聽著仁義禮智信的教條長大的,他們以為師叔前輩們都是經書裏寫的那般頂天立地的“仁”人,他們以為將來也會成為像師叔前輩一樣的“仁”人。

於是,師兄陷入混亂之中,這一亂,就亂了一輩子。

天賦卓絕的師兄固守練氣期的仁義禮智信,避世不出,不懂曲折,也不懂詭辯。師兄想不通,終日悶悶不樂,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師兄、以及和師兄一樣頑固的人,被所有人排擠,道途斷絕,最終郁郁老死。

而天賦不那麽高,記性不那麽好的和郁,雖然他背不出所有的詩詞歌賦,念不熟所有的禮法經文,但是他熟練掌握了夫子教導的詭辯術。

他這一張嘴,把詭辯術練得爐火純青,玩得出神入化。

借著詭辯一道,他越過了前面所有的弟子。論法論不過他人,知識不及他人寬廣,便創立出新的道理,畫出一個圈子,只要把那人坑進圈裏,他就辯贏了。

詭辯,是築基期的內容。

步入金丹期,開始通曉宗門事務,就到了知行合一的程度,怎麽把詭辯融入行動中?這一點,和郁運用得淋漓盡致,把所有人玩弄於鼓掌心,也把少年推崇的仁義禮智信玩到了極致。

對於他來說,什麽時候都可以是“必要的時候”,他依舊是遵照仁義禮智信的“仁”人,不過他遵照的是他心中的仁義禮智信。

被九德界主流定性為旁門左道,定性為邪修的那些人,罵他們斯文敗類,還是空有文化的斯文敗類。

和郁曾經審訊過一個修煉旁門左道的修士,宗門交代的任務是把那修士打為邪修,再行處刑。和郁清楚那修士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利用詭辯的話術,憑仗數不清的口舌,“名”正“言”順地把那修士送上處刑台。行刑前,那修士滿嘴粗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衣冠禽獸”“道貌岸然”,罵底下圍觀的所有九德界弟子都是“斯文敗類”。

底下的弟子都被激怒了,和郁沒生氣,搖了搖紙扇,笑著問那修士,“你說我們是斯文敗類,那斯文敗類到底是什麽?你們判斷的依據是什麽?”

連續數個問題,問懵了那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