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4頁)
司機發動遊艇,緩緩向海中間行駛。
溫漾穿過客廳來到了遊艇的陽台處,手抓著欄杆,任由海風把她的頭發吹起,她回頭,恰好看見江季風玉質扇骨的手,拿了兩個高腳杯和一瓶香檳,緩緩走向她。
他被風吹的眯起了眼,姿態閑散,寬厚的肩膀依靠在遊艇客廳的鐵杆上,問:“喝點?”
香檳沿著高腳杯杯口緩緩流入杯中,她忍不住問:“有什麽值得慶祝的事?”
“沒什麽值得慶祝的事,”江季風意味深長道:“倒是有可以告別的事。”
對他的話感到摸不著頭腦。
溫漾撩開被風吹亂的發,幹脆坐在高腳凳上,隨後接過他手中的香檳:“和什麽告別?”
他單手搭在她面前的吧台,站著她旁邊與她坐著的視線平行,隨後他碰了她的杯。
兩支玻璃杯響起叮當一聲。
她望去。
江季風的襯衫最上面一顆紐扣解開,袖口挽到小臂處,露出健碩的臂膀,少了一絲不苟的感覺,多了幾分散漫,他任由海風吹他的領口,露出一片鎖骨,那凸起的喉結隨著喝了一口香檳而緩慢滾動,一上一下成一條直線。
“和膽小鬼告別,”
似乎是覺得有些深奧,他幹脆借著香檳的酒香,很直白的說:“溫漾,你為什麽那麽膽小?”
溫漾眼眸一顫,細長的手指捏著腳杯,心底隱隱約約猜到他想說什麽,但是又不敢篤定。
猶豫片刻,問:“為什麽這麽說我?”
“抱歉,我不是說你不好的意思,”江季風把杯子擱置在吧台上,聲音被海風送進她的耳朵裏,她聽見他說:“為什麽Anne說你,你不回回去?”
溫漾其實覺得沒必要,或許是她已經習慣了這種玩笑似的貶低和看不起。
初中、高中、家長會的時候,有人打趣她只有爺爺。
她笑笑,不做理會。或許是他們說的是事實,她不好反駁。
大學搬行李的時候,她永遠只有溫爺爺陪著。
別人有意無意的一句“你爸媽呢”“你怎麽只有爺爺”這些話,她聽完後總會沉默,慢慢的,習慣了聽到不好的言論,她就會選擇閉嘴。
或許不是覺得沒必要回應。
而是因為她習慣了,漸漸生長出,或許閉嘴他們就能少說點了。
“沒什麽必要,”溫漾頓了頓說:“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有必要。”江季風為她擺正她錯了好多年的邏輯,隨意卻又字字在理:“人之所以有姓名,是區別於每個人的獨特性。”
“不管是你還是任何人都是獨特的,所以,在眾生平等的條件下,為什麽獨特的她可以欺負獨特的你?”
如果把人比喻成花,有人是玫瑰、有人是薔薇、有人是茉莉、有人是牡丹、可不管是什麽花,都是獨特的那一朵,為什麽因為玫瑰帶刺,就一定要溫柔的茉莉忍受呢?
溫漾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襯衫紮進西褲裏,露出的鎖骨和挽起的袖口,說起道理來,有種獨特的魅力,就像是年輕有為的大學教授,站在講台,單手拿著粉筆,正在教書育人。
“那是因為她們都有人撐腰。”溫漾收回視線,像個頂嘴的學生,很淺很淺的抿了一口香檳。
但腦海中卻忍不住回旋他的話。
或許,她每次下意識的沉默和閉嘴,不過都是因為沒底氣,沒人撐腰罷了。
倏地,她聽見他淡淡的笑聲。
看過去,他眉眼淡淡:“我今天不是給你撐腰了?”
她咬了咬腮邊的軟肉,想起他今天在麻將房裏的一舉一動。
原來他真的在給她撐腰,而且還因為Anne對她肆無忌憚,她選擇忍耐而有些生氣。
溫漾斂眸,低聲說:“不一樣。”
“哪不一樣?”
他反問,她卻沉默了。
“膽小鬼,”江季風說她,隨後,說出內心想法:“我只希望,以後不管任何人,是諷刺你還是傷害你,麻煩你大膽的回回去。”
“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
他的希望傳到她的心裏。
她感受到誠意,於是也把心底的話說出口:“所以我說你是幸福的,你不懂我的難處。”
江季風定定看著她。
她的聲音帶著夜晚風涼的寒顫,顯得支離破碎。
——“我們的關系不是長久地,總有一天會散,到時候,你又能給我撐腰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