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3頁)

和最後一個好字一起落下的,是許曜的膝蓋。

就像那天的巷子裏一樣,他的雙膝難以抗拒地心的引力,與顧今寧床前的地板做了親密接觸:“寶寶 ,寶寶你不要這樣,你不開心了就打我罵我,冷,冷暴那個不理我也行……”

“就是,就是別這樣跟我說話……”

顧今寧怔怔看他,迷蒙愈深,以至於給不出合適的反應。

昨天晚上,當他從紛紛落下的紙幣之間睜開眼睛,就看到許曜跟喝醉了一樣跪在他面前,表情慌亂至極。

此刻,他跟那天一樣,仿佛遇到了特別恐怖的事情一般,神色畏懼而無措。

與那日不同的是,許曜當時是有些恍惚和迷茫的,現在則是真真切切的惶恐。

顧今寧不禁覺得可笑。

又在搞什麽花招?

是沒有預料到他會這樣躺在病床裏,所以良心發現了?還是說許曜本身就膽子有限,昨晚的事情透支掉了他所有的勇氣?

顧今寧目光涼薄地望著床邊的少年,他曾經以為那兩年裏,他已經與許曜建立了足夠的友情。

他以為他終於有了朋友。

他以為,許曜再怎麽壞,也多少會顧念一點昔日的情誼,至少,不會拿他怎麽樣。

頂多就是氣不過,鬧騰兩天,大不了絕交就是。

但他低估了這些自幼生長在豐沃土地裏的二代們的惡。

昨晚被砸過的臉上還殘留著痛感,毫無尊嚴的被踐踏與侵略,他清晰的記得每一張從眼前飄落、然後散落到地面的紙幣,那股揮之不去的無力,甚至吞沒了被同性強迫的羞恥。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生來就是被人奚落與輕賤的。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輕而易舉的摧毀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還是他至今以來,最好的朋友。

顧今寧很想譏諷兩句,怎麽,你膝蓋底下是黃金,做錯了事情磕上兩下就能抵消一切?

但他明智地沒有開口。

就算他這會兒燒的腦子快要爆炸了,也一樣很清楚,許曜站著,可以讓他失去尊嚴,跪著,也一樣能奪走他的一切。

他不是肖雯雯,從華雲離開,還可以轉學去別的地方。

如果不能考上大學,一切就完了。

“你別這樣,許曜……”

“嗚……”許曜急的膝行兩步:“老婆……不是,寧寧,寧寧你別這樣,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要是再犯渾,我就天打五雷劈!晚年孤獨而死!死後進油鍋炸一百年!下輩子投胎成豬給你下酒,投胎成狗給你看家,投胎成工蜂一輩子勞碌……”

顧今寧本來沒想理他,但許曜一直發誓不停:“投胎成兔子被狗吃掉,投胎成螞蟻被人踩死,投胎成大青蟲把自己惡心死,投胎成臭狗屎跟你擦肩而過……”

顧今寧:“……”

他逐漸覺得許曜精神狀態可能不太對:“我想休息一會兒。”

許曜說到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眼睛裏已經冒出了淚花。

仿佛已經提前看到了那淒涼的一幕。

聽他虛弱的開口,才陡然回神,伸手想扶他,又急忙縮回去,眼巴巴地道:“那你睡會兒,我守著你,幫你看著藥。”

顧今寧並不想讓他看藥,他根本不信任許曜。

但在對方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上去非常誠懇的眼神裏,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只是躺下的時候,輕聲提醒:“不要再跪了。”

“嗯……”許曜老老實實地把膝蓋從地上擡起,蹲在他床邊看著他疲倦的容顏。

寶寶還是愛我的,許曜想。

他不想跟我擦肩而過所以打斷了我的發誓,雖然跟那些捂嘴驚慌不要的小嬌妻們表現的方式不同,但很明顯都不願意自己的男人被毒誓波及。

而且他睡前還讓我從地上起來……

一定是因為怕地面把我的膝蓋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