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4頁)

安室透抿緊嘴唇,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在他眼裏知雀是很好的女孩子,雖然不太聽話、警惕心接近於零、安全意識薄弱,但她活潑、愛笑、待人溫和、重視感情,是只要好好教就非常出色的女性。

與此同時,她的靈魂中卻存在隱性的灰色,模糊黑白,不在意程序正義,她願意向無辜者和弱小者伸出援手,卻不認為罪犯擁有人權,也不在乎罪人遭受的報應比起他的罪行是否過了頭。

真正善良正直的人連罪犯的性命也一並拯救,罪人該由法律懲處,任何處以私刑的方式都是錯誤的。

安室透在警校接受的教育告訴他,每一顆子彈都有重量,那是他人生命的重量。

所以要練習射擊,練習制服罪犯的格鬥技,每一次開槍都要有承擔性命的覺悟。

安室透隱隱排斥威雀威士忌,因為她開槍太輕易了。

像折斷一只花,折花者未必聽不見花朵在她指尖哭泣的聲音,她只是不在意那雙無法瞑目的眼睛,站在屍體邊嗅聞死亡腐爛的芬芳。

平岡喜久江是一介罪人,在竹泉知雀眼裏,他與她的斯托卡同學並無不同,若昨晚她代替安室透目睹威雀威士忌出手,她心裏莫約是贊同的。

贊同某人,意味願意成為那個人。

安室透絕不允許。

高中生,正巧是站在人生岔路口的年紀,未來有無數可能。

在其中一種可能裏,竹泉知雀將成為另一個威雀威士忌——這種恐怖的事安室透想都不願意想,他一定要把苗頭掐滅在萌芽裏!

安室透其實隱約有和竹泉知雀分手的打算,不為別的,只因為威雀威士忌知道“他的小女友”,惡劣的壞女人公然宣稱她的性癖是“橫刀奪愛”,坐在車上的時候一次又一次把話題繞到波本的戀愛故事上,樂此不疲。

和知雀分手是為她好,但若一個不慎,分手後氣呼呼的女孩子被純黑壞女人勾勾手帶走,教出又一個玩弄人心的壞女孩,安室透無法原諒自己。

“還是帶在身邊教導為好,根本離不了手。”安室透打過方向盤,紅跑車停在海水拍打沙灘的岸邊,他一停車,副駕駛座上的女孩子撒歡似的解開安全帶跑走了。

真·撒手沒。

安室透停好車,礙事的外套被竹泉知雀丟在副駕駛座上,海面上一只手臂對他使勁揮手,又隨海浪潛入水中。

通宵整晚寫報告的安室透:真有活力啊。

成年人の疲倦。

海岸周圍連救生員都沒一個,就算竹泉知雀口口聲聲她能從沖繩一路遊回東京,安室透也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在海裏瞎撲騰。

他脫下襯衫,踩著濕漉漉的沙子走進大海。

太陽曬得海水溫熱,激起的水花拍打在胸膛上,安室透深吸一口氣,任海浪打濕他金色的短發。

夏天來沖繩不玩海等於白來。

“呼!”

波光粼粼的水下,黑發黏濕在脖頸的竹泉知雀冒出頭,她甩了甩臉上的水珠,悠哉悠哉地仰泳在海面。

藍天,白雲,赤。裸胸膛的男朋友,竹泉知雀滿足地吐氣,笑眯眯看安室透遊到她旁邊。

“怎麽樣,我水性很好吧?”她得意洋洋,“在亞馬遜漂流也絕無問題。”

“就算是這樣,也別想一路遊回東京。”安室透擡擡下頜,“不要離岸邊太遠,知道嗎?”

“不知道。”竹泉知雀耍無賴,“安室先生遊到哪兒我就遊到哪兒,你深潛到海底兩萬裏,我也跟著去看小海馬找爸爸。”

“那我只好抓緊你了。”安室透拽住竹泉知雀的胳膊,兩人一同潛入海中。

竹泉知雀吐出一串晶瑩的氣泡,被突然拽下水她一點兒不慌,她在海底睜眼,看見幽藍海水中一抹耀眼的金色。

含在喉腔裏的氧氣一點點減少,窒息的威脅宛如懸掛在頭頂的刀鋒,安室透溫熱的掌心托著竹泉知雀的胳膊向上,想送她到水面換氣。

海裏,女孩子含糊地說了句什麽,搖擺雙腿靠近安室透。

她湊近男人的臉,在細小水泡上湧的海洋中,偷走他含住的氧氣。

沒有錯過安室透眼中轉瞬即逝的錯愕,竹泉知雀舌尖卷動,變本加厲地掠奪走全部的氧氣,腦袋後撤,悠然呼氣。

氣泡在海水中破碎,映出兩張相對的面孔。

竹泉知雀奮力上遊,趕在嗆水前一秒浮出海面大口呼吸,歪頭問旁邊的金發腦袋。

“是不是有一秒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眉眼含笑,臉頰邊劃過的水珠滴在鎖骨上,如淋一場小雨。

“是啊。”安室透低低應和。

窒息而死是非常痛苦的死法,人在羊水中誕生,既渴望回歸水的懷抱,又恐懼望不見盡頭的海域。

窒息邊緣的吻,心臟究竟因愛意跳動,還是因恐懼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