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周沉不是通情達理的情人,放縱與寵愛會滋養傲慢。

賀執刻意偏過的頭很快被扭正,周沉打量賀執緊抿的唇和躲閃的眼神,神色莫名。

賀執手掌緊緊扣住墻壁,骨節彎曲。突起處還殘留揍在陸文肚腹上的觸感。

真想再來一下。

水溝裏會咬人的蟲子都纏人,藏在渾濁泥水裏,咬住就不松口,愛往皮膚裏鉆。

這個比喻不僅僅指陸文。

周沉一直是賀執埋在心底的一塊水晶原石,背面青苔叢生,翻過來就能看到石頭裏面坑坑窪窪的瘡口以及璀璨寶石。時隔多年,賀執在現實裏突兀地遇見了他的石頭,那些閃著光的水晶被敲落,只剩下醜陋扭曲的印痕。

陸文把賀執自欺欺人掛起的布簾子扯得幹幹凈凈,混在泥水裏咬住他腳踝的蟲子終於現身。點到即止的把戲不適用於周沉,他的頹喪與病態依舊使賀執內心泛起漣漪。

賀執仰頭,不輕不重地用腳戳著周沉的小腿: “打算這麽壓我多久?”

“在劇組裏打架,很有想法。”周沉松開賀執,擰開一瓶酒精,毫不憐惜地朝賀執手臂傾倒。

“嘶——”賀執疼得縮起手臂,手腕被牢牢固住,動彈不得。

那幾道傷有淺有深,蜿蜿蜒蜒橫跨小半條胳膊。酒精從上而下順著肌理流淌,將傷口蟄的泛紅發腫。

“你這是消毒還是上刑?陸文是個女人吧,這麽長指甲!”賀執甩掉酒精,虛摟著微微發腫的抓痕。

“不處理會留疤。”周沉說, “柏雲陽身上沒有這種東西。”

“……誰知道一個男人打起架來跟野貓一樣。”

周沉收起酒精,看埋著頭跟傷口對峙的賀執,片刻後給方暢打了個電話,喊他過來接人。

方暢進屋時,賀執擼起一半袖子,衣衫不整的坐在地毯上,兩腿隨意彎曲,露出的一半胳膊上滿是抓痕。

賀執擡眼看見方暢,整理好衣服站起身: “走。”

賀執離開,周沉的屋子變得安靜。他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半瓶酒精,和屋內的家具一起定格在某個瞬間,直到電話響起。

蕭正陽揶揄的聲音傳來:“陸文正在酒店後街的酒吧裏發酒瘋,來看看?”

二十分鐘後,周沉坐在酒吧吧台前,面前放著一杯果汁,面色不愉。

周沉討厭酒吧,快節奏音樂催促血液流動,欲望和情緒有一方不躁動,就是對酒吧的不尊重。而在瘋狂和歡愉的背後,往往藏著一些在昏沉裏踏過界線的傻子。

“那邊呢。”蕭正陽攬過周沉。

他們貼著酒吧台子的邊緣,這裏離舞池最遠,又能看到大部分場地。

陸文坐在舞池下的長桌後,面前擺了一排酒杯,簇擁著他的人裏不少都是圈內人。

小藝人,替身演員,想走床上這條路的多了去了。尊嚴和身體在權力和活命面前有時候不是那麽值錢。

“身上多了塊肉真是了不起啊,被人坑得退學滾出國,回來了還心心念念著滾床單。真是跟迷魂藥一樣。”陸文灌了一杯酒。

旁邊一個嘴上穿了環,露出大半肚腹,皮膚蒼白的男人拍拍陸文的肩膀: “你這次能算計賀執,不是多虧了有個和他類似的小孩嗎?怎麽樣,那個信息素真跟小說裏寫得那麽神,夠爽嗎?”

“是挺帶勁。聞著比春藥夠味多了,甜不唧唧的,摸著什麽都軟得一團。賀執那小子要是這樣……”陸文撇撇嘴,隨即“哼”了一聲,“值得被玩玩,媽的天生婊子。”

“用完人家就扔了?多可惜,外借不?”蒼白男人笑得邪性,推著陸文暗示著什麽。

陸文嫌惡地看他一眼: “誰跟你玩那種東西。少問吧,要我說色是刮骨刀,到時候不一定誰玩誰呢。我只是提供了藥瓶的照片,並且隨口說了下這藥用起來什麽感覺罷了。後面那一串可沒一個是我計劃出來的。”

“你說網上那些?都是……”

“人是我請的,說辭可不是我想的。她這一手把賀執整得可是夠慘。到現在名聲都不怎麽樣吧。這部拍完,怕是沒什麽人敢找賀小少爺了。”

蒼白男人嘖嘖道, “那我還是少招惹吧,造型師沒那麽多顧慮,也扛不住網暴啊。”

陸文感嘆一句,又開始悶著頭喝酒。後面幾個人推做一團,再沒什麽有意義的內容。

蕭正陽朝周沉揚了揚錄音筆: “證據到手,走吧。”

周沉沒有回應,蕭正陽轉頭打量他,率先攔在周沉身前: “轉身,直走,推門。”

周沉手裏捏著一只玻璃杯,圓形冰塊在裏面晃動,不時發出響聲。震耳欲聾的音樂在身周響起,舞動的人群熱情無比,而可他的眼裏只有一個陸文。

“周沉。”蕭正陽把錄音筆揣進兜裏, “你要是今天在酒吧鬧出什麽事,我保證明天你就會身上綁著束縛帶出現在蕭青的醫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