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珍珠不配賀執,純美的事物於賀執,就如同白色羽毛落進沼澤。也如同晚禮服於姚深。

那是混亂的,錯位的,具有沖擊性的……美。

“哢嚓。”

周沉舉起相機,拍下今天的第一張照片。

曾琳回來的很快,屬於姚深的裙子版型更平整,在胸部做了束口來適應男人平坦的前胸。裙子布料很廉價,不及那串珍珠項鏈的一個零頭珍貴。

“你比他高不少。”曾琳比劃著,將裙子左腰位置的抽繩拉出,系了一個完美的蝴蝶結,“這樣就差不多了,試試?對了,鞋子也給你準備好了。第一次穿高跟鞋可能會有點不適應,有需要就叫我啊!”

賀執拿過裙子,拉起試衣間的布簾。

布簾合上的聲音幹脆急促,曾琳反應性地縮起脖子:“害羞個什麽勁。”

周沉查看方才抓拍的照片,問:“想拍什麽?”

“拍姚深。”曾琳說完,傻傻笑了一聲,“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拍什麽,我就是想拍點什麽送給他。賀執有一種姚深沒有的氣質……”

“跨過常理邊界後的隨性。”周沉接道。

曾琳愣了片刻,說:“嗯。”

“這條裙子,是我和姚深在地攤買的,九十九砍到六十八,還纏著老板送了一對塑料珠子的耳釘。加上找裁縫的二百塊錢,一共花了三百塊不到。”曾琳說,“我的這條……一米布就抵得上他十條裙子。”

“那串項鏈,品質很好。”

“姚深買給他媽媽的,年沒過一半就被趕出來了,走的時候他說年夜飯沒吃,禮物也不送了。其實那盒子一直放在玄關,壓根沒被拆開過,和它的主人一樣不受歡迎。”

周沉合上相機,打斷曾琳:“你的姚深出來了。”

路邊攤的衣服沒什麽設計,模仿時下最網紅的衣服裁出個大概就算良心。暗紅色的絲絨貼合在皮膚上,邊緣突起的細小毛絨比昂貴錦緞多出一種曖昧感。廉價和粗劣與相反的性別一起雜糅出隱含的破碎。

賀執沒有帶那對珍珠耳釘,只掛了一串項鏈來遮擋過於裸露的前胸。

賀執拽緊大腿根部被抽繩扯起的布料,扶著墻壁對曾琳說:“你這個攝像師朋友,路子還挺野。”

“咳,姚深買回來就沒穿幾次。按照你的身高裙子應該能到膝蓋上的,是你的……”曾琳比了比賀執的胸部和腰部,“身材比他好一些,松一松抽繩就好了。”

曾琳上下打量了一番賀執,用肩膀頂了頂周沉:“周導,幫個忙?”

周沉放下相機,手指勾住系好的蝴蝶結。

“周導。”賀執垂眼看腰間不斷交錯的手指,意味不明地提醒,“你這個蝴蝶結系得比曾姐差多了。”

周沉松開絲絨抽繩,裙子邊緣卡在大腿中央,堪堪遮住隱秘部位,纖薄布料下肌肉線條若隱若現。周沉直起身,問:“有紋身貼嗎?”

“必須有!”曾琳抽出一只盒子,“來,任君選擇!”

“你到底想要什麽主題?”賀執扶著試衣間墻板維持平衡,任憑曾琳在他身上折騰,“再添點東西,我立刻就能擺盤上桌了。”

“差不多吧。”曾琳拍了拍賀執的大腿,“我想要因急切而導致的崩潰,想要崩壞中勉力維持的平靜。反正挺復雜的,你這身很配就是了。來拿著這個。”

賀執接過曾琳塞過來的一捧香水百合,百合花瓣飽滿,顏色潔白。如果忽視最外層一束因缺水而變得幹枯的百合,這是一捧極完美的花束。

賀執輕瞥了一眼被裙子蓋住大半的紋身,選擇了沉默。曾琳追求異樣的美感,又在完好無損中添加衰敗。盛放與即將到來的枯萎都是她要表達的東西。

趁曾琳布景期間,賀執坐上化妝桌,悄聲問周沉:“這個姚深,還活著嗎?”

周沉的眼睛迅速略過賀執因牽扯而裸露過多的腿部,回答:“活著。”

“辦葬禮一樣,夠壓抑的。”賀執看著垂下的純黑色背景布,舉起枯死的百合,放在視線正中央,“曾琳不需要模特,她只是想有個夠瘋的人來告訴她,性別障礙不是需要耗盡心神的絕症。衰敗是姚深,盛開也是姚深,這組照片不會符合評委或者大眾的審美,只能作為曾琳宣泄情緒的一個微小渠道。”

賀執放下百合,扭頭問周沉:“你說她是看中了賀執,還是柏雲陽?”

“如果曾琳看中的是柏雲陽,那她可找錯人了。”賀執扯了扯身上的裙子,“這身衣服你來穿,效果應該會更好。”

周沉放下相機,看向賀執。

賀執抽出一支百合放在桌上,朝周沉挑釁地笑道:“小周導,我覺得你和珍珠還挺配的。”

作者有話說:

隔得太久了怕大家忘了,稍稍提醒一下。賀執點的是60章補全裏周沉那個那個的時候說的話,61章開頭蕭正陽錄音裏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