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獻計

片刻過後,那衛兵跑了出來,直通通的對著司徒威廉說出了一聲“請進”。

衛兵擡手一推他的胸膛,不許他前進。而他旁邊的同伴見狀,轉身跑進門房裏去,打通了公館的內線電話,尋求指示。

司徒威廉跟著衛兵往裏走,順便瞻仰了橫山公館的建築,結果感覺這地方比濟慈醫院體面不了多少。空氣中隱隱流動著新鮮的血腥氣,讓他越發有了餓意,就在他將要流出口水之時,樓後忽然駛出了一輛卡車,血腥氣隨著卡車撲面而來,讓他不由自主的做了個深呼吸。

他使了個小花招,故意講英文。而一個守大門的衛兵一方面認定了他是西洋人,另一方面又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便狐疑的打量了他。司徒威廉越發的嘰裏呱啦大說起來,又伸了手向內一指,改用中文慢慢說道:“橫山,橫——山——”

卡車後鬥潦草的蓋著帆布,帆布下面起起伏伏,司徒威廉一眼就看了出來——這卡車裝載的,乃是一車的屍體。

走了一段路,又坐了一段三輪車,他進了日租界,並且順利走到了橫山公館門前。守門的衛兵向他大喝一聲,意思是讓他這閑雜人等速速避開,然而司徒威廉迎頭走了上去,向那衛兵開口說道:“我找橫山先生有急事。”

“在這兒當官也不錯。”他心曠神怡的想:“起碼夥食好。”

司徒威廉占了他那滿頭卷毛的便宜,這一路冒充英國人,少受了許多刁難。通過路口的中國人,全都被逼迫著向日本士兵鞠躬,他也免受了這低頭哈腰的羞辱。他對此並沒有多少感觸,甚至覺得挺好玩——人類打架,他看熱鬧。至於將來這片土地是歸日本人還是歸中國人,他沒想過,也沒意見,反正不歸他。路邊躺著橫七豎八的死屍,腐臭不堪,他有點犯惡心,又有點垂涎——連著好些天沒有嘗過鮮血了,人類食物吃得太久,讓他擔心自己會營養不良。

在二樓的機關長辦公室裏,司徒威廉見到了橫山瑛。這回他不講英文了,改說了中國話:“是厲英良托我來的,他說——”

他先前不大來日租界玩,嫌亂,雖然厲英良方才告訴了他橫山公館的地址,他找起來還是有些費勁,尤其是各處路口都架了路障,四處全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街上的市民都戰戰兢兢的,動輒就要在路口接受盤問和搜身。

橫山瑛一嗓子把衛兵吼了出去,隨即問司徒威廉:“你說什麽?”

司徒威廉前往了日租界。

司徒威廉答道:“厲英良,就是你們的厲英良,他托我來的。他說他不是什麽間諜,他是被沈之恒綁架了,前些天剛逃出來——”

到了樓上,他吃多了西瓜,先去那洗手間裏撒了泡尿,然後洗了把臉,趁著天色尚早,他溜溜達達的又出去了。

橫山瑛一擡手:“等等,你又是誰?”

司徒威廉把頭一昂,開始吹著口哨往樓上走,一來真是心情好,二來也是想氣一氣沈之恒。

“我是沈之恒的好朋友啊!那回你們押著沈之恒去哈爾濱,我還被厲英良抓去當了一路人質呢!”

米蘭照例是答得簡短:“沒有。”

橫山瑛聽到這裏,簡直快要精神錯亂:“那你怎麽會為厲英良做事?”

見司徒威廉回來了,米蘭站起來向他打了招呼。沈之恒沒理他,他也不理沈之恒,只問米蘭:“船票有了嗎?”

“噢,是這樣的,他給我錢。”

沈之恒已經提前開始收拾行李。真正幹活的人是米蘭,她蹲在大皮箱跟前疊襯衫,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似乎忘記了自己已然復明,還在憑著觸覺去行動。沈之恒在一旁席地而坐,低頭翻看著一沓文件,電話機扯著長長的電話線,也擺在他身旁。

橫山瑛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哦……那他為什麽不自己來見我?”

司徒威廉直接回了沈公館。

“他說他現在不敢露面。他還說了,那些什麽文件不是他拿給沈之恒的,是沈之恒偷去的。沈之恒是故意要栽贓陷害他。想要借刀殺人,讓你們把他宰了。”

金靜雪移開目光:“我不是關心他,我只是不像你那麽缺德罷了。”

“那他不怕我逼著你帶路,找上他的門去?”

厲英良先前一直望著門外,這時收回目光,看向了她:“這麽關心他?”

“那可太好了,他讓我來,就是想讓你過去瞧他一眼。他說現在他只信得過你,別人誰也信不過。他甚至都不敢給你打電話,他說你們這兒的電話都有竊聽器。”

“他是個好人,又傻乎乎的,你可不能害了他呀!”

“他在哪裏?”

“我給他錢,況且也不用他太冒險,他只要幫我個小忙就可以了。”

“在我女朋友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