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2/2頁)

武禎似笑非笑,“你以為大庭廣眾之下,我不敢打你?”

夜裏,有山間的野獸路過附近,嗅到人的氣味,在周圍徘徊不去。小沅真看著那些在黑暗中發光的綠眼睛,和比一般野獸更加巨大的身體,緊張的抱緊白衣男子。她害怕那些野獸會突然撲過來,但是,白衣男子揮了揮袖子,山間就忽然起了風,然後那些野獸很快就嚇跑了。

神棍:……早知道今日就不變老頭,變個美貌少年了,這樣說不定貓公打人的時候會稍稍手下留情些。

他一直沒說話,很安靜,但身上很溫暖,讓小沅真覺得很有安全感。當她慢慢放松下來,開始試著和男子說話,她就發現,男子並不能說話,他張張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只是摸一摸她的腦袋,朝她微笑。

“咳,”神棍咳嗽了聲,將金子默默收進袖中,好脾氣道:“貓公你問。”

男子無法,只得抱著她,自己坐在那根樹枝上,再讓她坐在自己膝上。

武禎:“一只寄靈快要消散了,你有什麽辦法救嗎?”

直到男子讓她坐在一根低矮樹枝上,小沅真才回過神,她不肯放開,牢牢的抱著男子的脖子,還將腦袋也緊緊紮在男子的胸前,像只嚇壞了正在瑟瑟發抖的小狗。

神棍:“寄靈?這可難救啊。”

男子抱著她,往山間走去。不一會兒,小沅真就看到了林間的一棵樹,那棵樹真是太顯眼了,因為它開了滿樹的白花,就像這個男子身上的衣服一樣白。有一束月光照下來,恰好照在白花樹上,小沅真呆呆看著,一時都忘記哭了。

武禎:“若是不難,我也用不著來找你無字書了,你可是傳說中的天書,世間難道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因為要求人辦事,武禎難得的說了句好話,不過嘴上誇歸誇,她說這話時眼神黑沉,極有壓迫力。神棍覺得自己若是解決不了貓公的問題,可能要糟。

男子任她抱了一會兒,有些無措的模樣,後來見她哭著哭著沒了力氣滑坐下去,終究還是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神棍:“……等等,我查查,似乎有辦法救的。”他被誇出了一頭冷汗,摸出自己那本無字天書。

“我要回去,我要阿娘阿父!”

——

小沅真獨自在山中走了這麽久,已經嚇壞了,好不容易看到一個人,她什麽都顧不得,爬起來就撲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個白衣的男子,哇哇大哭起來。

梅四已經在房中坐了一天了,他沒有再動筆畫畫,僅是神色木然的瞪著桌上鋪開的畫,經過最初的愕然與不可置信後,他現在滿心的堅定。讓奴仆們點上許多燈,他慎重的坐在畫前,身前放了一把劍,一動不動的瞧著畫。

那是個好看的男子,穿著一身白衣,在黑夜裏好像會發光。他站在一顆樹後,猶豫的看著她這邊,沒有靠近。

今早起來,他發現自己昨日畫的畫變了。梅四清楚的記得,前一日他所畫的惡鬼們威武鮮活,騰風駕雲,然而早上他再看,畫上惡鬼們卻一個個垂頭喪氣,一副和人打架打輸了的樣子,他分明還看到其中某個惡鬼斷了一只手!

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那個人。

這是畫!是他親手畫的畫!怎麽可能昨日畫的一只鬼今日斷了一只手!改變如此巨大,分明已經是換了一幅畫,然而筆觸形貌,皆是他熟悉的,確實是他的畫。

山路不平,小沅真被地上突出的樹根給絆倒了,狠狠跌在了地上,膝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忍不住小聲嗚嗚的哭起來。

梅四再不肯相信是自己記錯了,先前畫好的幾十只鬼莫名沒了他就覺得不對勁,如今又發生這種變化,梅四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難以解釋的東西。

李沅真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走在山林裏,眼睛驚恐的望著四周的黑暗,連哭都不敢哭出聲。她害怕極了,小聲的叫著阿娘阿父,然而周圍只有令她感到害怕的各種黑影,沒有她熟悉的任何人影。

比如說,真的有鬼。

夜晚的深山中,有許多可怕的聲音,草叢裏沙沙的,總讓人覺得那裏面似乎有什麽,馬上就要躥出來,隱約間還能聽到野獸的嚎叫。林間風聲穿過樹葉縫隙,嗚嗚咽咽,像是人的哭聲。山間也很黑,樹枝草叢的形狀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許多黑色的影子在風中擺動,可怕極了。

梅四喜歡畫鬼怪,他一心相信著世上有非人之物的存在,但這還是他出生至今,第一次親身體驗到怪異之事。他沒有自己從前想的那麽興奮,唯有一肚子的憂慮。若真有這種東西,還出現在他身邊,那麽是否會害到他的親人朋友們?

六歲時,小公主李沅真在邙山行宮後山迷路了。

梅四不敢將自己的懷疑與任何人講,於是只能決定,今夜不睡,坐在此處守著這畫一夜。若真有惡鬼,他就用劍斬去這幅畫。他畫的圖,即便真能冒出什麽惡鬼,他也非得收拾了它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