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西域的落日
吳豫不說話,他把張樂樂的手握得很緊,仿彿是最後一次握住她的手。
對,幾年。
驟然。
幾年?
天空黑了。
張樂樂說,你能不能多陪我幾年?
太陽落到了地平線以下。
張樂樂看著心形的手影笑了。
這一場華麗的落日結束了。
張樂樂拉起吳豫的手,兩人的手影在地上映出影子。張樂樂抓起吳豫的手,用自己的手比了一個心的一半,然後示意吳豫也做出半個心的手影。
完完整整的一場落日。
吳豫獃獃的看著遠處,離開?我該去哪裡?
只剩下大漠的蒼涼,與孤寂。
張樂樂強笑,我知道你有一天會離開的。
二人很快就清算了魏老板在烏魯木齊的債權債務,打道回府,返程的時候,吳豫閉上眼,在飛機上睡了過去,他有些疲倦。張樂樂的疲憊更加不必多說,過去幾天,她比吳豫要處理的事兒多得多。整個一個清算的談判,吳豫更像是張樂樂的保鏢,而機靈敏捷的張樂樂才是魏老板公司的全權代表。
張樂樂不懂,她有時候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走進過吳豫的內心,她付出了一切來溫暖吳豫,她沒有期望過有任何回報。
張樂樂看了一眼飛機窗外的景色,天山山脈延綿,山峰之巔上已經積上了厚厚的雪,有的山巔還直入雲霄。張樂樂看了一眼旁邊的吳豫,她也很疲憊,可是,她捨不得睡啊,她知道,這趟西域之旅,多半便是吳豫和她最後的旅行,女人的直覺是一件多麽神奇的事情。她捨不得睡,只怕她一睜開眼,這趟美好的旅程,就馀額不足了。
吳豫說,有的人,一生只做一件事,你相信嗎?
吳豫,你到底在找什麽?好好生活下去,不好嗎?
吳豫沉默了,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的上沿,天已向晚,晚風正勁。
對於吳豫來說,這場美好的落日,也成為了他少有的美好夢境。
張樂樂面色很安靜,她看著遠處的落日,紫霞已遠,落日將要完結,她問出了那個她一直以來想問又不敢問的問題,吳豫,你到底在找什麽?
從烏魯木齊返回雲南後不久,吳豫就離開了魏東山。
吳豫說,為什麽一定要琢磨?
離開了張樂樂。
張樂樂問,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你就像這落日一樣,難以琢磨。
他去了武漢。
吳豫點點頭。
武漢的夜晚很熱,吳豫再一次從這樣美好的夢中驚醒。那一場日落,已經離他很遙遠了。電視機裏播放的新聞,提醒他,此刻已經是2008年的夏天。
這個時候,有一種動人心魄的衝擊力,直直抵達張樂樂和吳豫的心頭。不知不覺,張樂樂眼睛濕潤了,她坐在吳豫旁邊,風吹動她的秀髮,她說,你知道嗎,這是我見過最美的落日。
此刻他有一絲恍惚,電視裏放著三鹿奶粉事件的報道,三聚氰胺突然引爆了國人的全部神經。
一個小時之後,落日進入了最精彩的部分,雲層逐漸開始退去,夕陽的光在遠處地平線上,以一個柔和的角度散射,大地被霞光籠罩,粉色、藍色、紫色的雲,飄揚在天際,溫柔了整個天空。
吳豫罵了一句王八蛋,他也不知道該罵誰,反正心中就是有一股火。
慢慢的落日,慢慢的雲朵,慢慢的將人的心也一併暖化。
他聽見租屋的陽台上洗衣機轟轟隆隆的聲音,這洗衣機快見鬼去了吧。
巨大的天空、巨大的地面,構成了巨大的視野。
他站起身,裸著上身,出了自己房間,他就看見了黃蕭。黃蕭那豐滿的線條,在陽台的日光映照下,顯得如此美好。
大漠的落日是如此迷人,雄壯、綺麗、魔幻、蒼茫,真是找不出任何一種單一的辭彙可以形容。大美不言,大自然的壯觀再一次震撼了吳豫和張樂樂。
他二人合租房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霞光萬丈,從雲層中穿透。
黃蕭在打電話,上周不是才匯過嗎?我上哪兒去給你找這麽多錢?電話那頭好像說了什麽,她煩躁的把手機遠離耳朵,隔了一會又接了起來。
聽得見雲在流動。
電話裏吵了很久。
二人停下了車,整個天地一片寂靜。
黃蕭收了線,這才注意到吳豫,吳豫結實的胸膛有著難以描述的男性魅力。
落日慢慢繼續,天空的雲層因為和太陽的不同距離,變成了不同的顏色,天空呈現出紅色、紫色、藍色、白色雜糅的魔幻感。
黃蕭拉起了洗衣機的蓋子,扔了幾件衣服進去。她一面扔衣服,一面把電話放進自己牛仔褲的褲兜裏。黃蕭笑起來,頭髮柔柔的搭在肩頭,白體恤和牛仔褲,像剛進校的大學生。
吳豫想,這世界上真的有涅槃的鳳凰,想必就是這樣的景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