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黃金銜尾蛇(十四)(第2/3頁)

拉斐爾並不在乎他們的說法,因為他的記憶裏根本沒有那個女人的存在,誰能清楚地記住三四歲之前的事情呢,拉斐爾腦子裏生命的最初只有砸在玻璃窗上的暴雨和女人含糊的吟唱,然後就是貧民窟裏教他盜竊、給他一口餿面包讓他不至於餓死的老亞倫枯瘦的手指。

然而……他居然在這裏,在這個意料之外的地方,聽見了一模一樣的歌聲。

他的驟然起立嚇了桑夏一跳,公主茫然地看著他,跟著他的視線往後看了看,只看見自己的侍女們,於是又轉回來,看了看拉斐爾異常難看的臉色,疑惑地問:“怎麽了?”

拉斐爾淡紫色的眼珠轉了半圈,瞳孔不自覺地微微顫抖:“這個……這首歌……是什麽?”

“嗯?”桑夏凝神聽了兩秒,然後笑起來,“啊,這是《亞述之聲》,亞述的每一個孩子誕生之後聽見的第一首歌都是它,曲調簡單,是亞述的母親給孩子啟蒙的兒歌,你也聽見過?”

“亞述的兒歌……”拉斐爾愣愣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道,“我……我聽過這首歌。”

桑夏不以為意地說:“這很正常,亞述的人都會唱這首歌,教皇宮也有亞述人吧?”

是的,這很正常,教皇國魚龍混雜,有來自各個國家的人,他的母親或許就來自亞述,只不過他之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他身體裏的另一半血脈,來自那個遙遠的國家。

拉斐爾沒有再說什麽,沉默地聽完了侍女們唱完這首歌,無聲地向桑夏頷首告別。

在教皇離開會客廳後,桑夏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坐在那裏,不過是一首兒歌,為什麽拉斐爾的反應這麽大?

教皇的離去非常低調,他似乎是刻意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弗朗索瓦四世聽說這件事情時,教皇的車輦已經離開了霍桑科城堡,小皇帝站在窗邊,只能看見教皇車隊浩浩蕩蕩的尾巴,他臉上帶著面具一樣的笑容,淡褐色的眼睛裏卻沒有任何笑意,前來匯報此事的侍從恨不得將頭低進脖腔裏,或者原地消失。

侍從怎麽也想不明白,只不過是說一聲教皇離開了,為什麽陛下會突然這麽生氣?

小皇帝仰起臉,讓薄薄的陽光灑在他臉上,淡褐色的眼瞳像是蛇的黃金瞳孔,全然冷漠扭曲如非人。

“……去聯系教皇宮裏的人,我要知道他的事情……所有的。”

加萊皇帝的聲音如同耳語,卻讓侍從不由得將頭更深地低了下去:“是,謹遵您的命令,陛下。”

因為之前教皇在公爵府邸裏出了事,公爵為了平息教皇的怒火,將教皇宮中所有的加萊間諜都交了出去,但是總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是連公爵本人都不知道的,他們在弗朗索瓦三世時期被埋藏下去,專注於獲取更大的權力,只聽命於皇帝,這些人由弗朗索瓦三世親手交給了自己的兒子,於是在公爵和教皇的交易中僥幸逃過一劫。

皇帝的命令通過隱秘的渠道遞送到了翡冷翠,拉斐爾對此尚且一無所知,車隊原路返回了別黎各,經過修整之後,再度踏上了回到翡冷翠的道路。

尤裏烏斯在兩天後接到了教皇即將返回的消息,秘書長捏著那封短短的信件,有些疑惑,按照他的計算,拉斐爾應該再過一段時間才能結束外交活動,難道是發生了什麽突發事項?

可是拉斐爾那裏傳回來的信上明明寫著一切正常。

尤裏烏斯將鐵灰色的長發撥到耳後,深紫的瞳孔裏閃爍著沉思的光彩,成年男人有著特殊的個人魅力,他沒有戴眼鏡,於是那雙眼睛裏的攻擊性就前所未有地強烈了起來。

秘書長的桌上放著來自教皇國各地的文書,索要經費的申請堆積如山,萊斯赫特的征伐給教皇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統一,但這並不代表著絕對的穩定,戰爭永遠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之後的安撫工作才是最令人殫精竭慮的。

尤裏烏斯為了替拉斐爾收攏民心,甚至動用了波提亞銀行的庫存資金,這也是波提亞的長老們對他產生不滿的原因,他們認為尤裏烏斯似乎將拉斐爾和教皇國淩駕在了家族之上,在上次的大會議之後又明裏暗裏敲打了他兩次,都被尤裏烏斯敷衍過去了。

他在一封申請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摘下拇指上的權戒,在簽名上蓋了個章,然後翻開了下一卷羊皮紙。

剛看了個開頭,尤裏烏斯臉上沉郁的神色就褪去了,變成了帶著迷惑的古怪。

這封信來自唐多勒伯爵。

就是那位有著“鵝爵士”之稱的著名廢物,啊,當然,他現在應該被稱為“鵝伯爵”了,這個伯爵的爵位還是拉斐爾替他坑蒙拐騙來的呢,要不是他當初用賽莉婭港口向教皇示好,他可能一輩子都鬥不過他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