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3/4頁)

時箋擡腳,邁入重重雨簾、漆黑天地,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只有單薄的白色絲質睡衣。

在冰涼雨水裏,時箋舉著酒瓶,失控一般一口又一口灌酒。

又把酒瓶摔碎在天台。

鮮紅酒水混入雨水,一路蜿蜒,很快又染上了鮮血。

時箋的腳底板被細碎的玻璃渣劃破,他毫不在意,他去到天台圍欄,右手一撐,輕松躍了上去。

他身上衣衫在暴雨裏全部濕透,白色絲質睡衣貼在他身體上,隱隱露出他冷白皮膚細膩肌理,他往下俯瞰,是萬丈深淵;擡頭,是對他無比刻薄的命運。

他從小被送掉,被霸淩,好不容易憑借自己掙脫而出,卻依舊在經歷生命的痛苦,他暗戀至死他愛而不得。

白色的閃電撕開黑色天籟。

時箋微微仰著頭,在轟隆隆的雷聲裏,朝著這片天呐喊:“啊啊啊啊……”

他是極隱忍的人,連如此憤怒的嘶吼也藏在雷聲滾滾裏。

時箋當然不會輕生,死亡真的,只會襯得他無比軟弱,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軟弱無力。

他站在圍欄上淋了半天雨,便也慢慢平靜了下來,他踏上回程,卻開始犯困,他呈大字型躺在天台上睡著。

他對自己道,讓我睡一覺,我肯定能好起來,等我好起來我就申請走1+3模式,在MIT完成接下來的學業。

無法走1+3也不要緊,這學期交換完回國已經是大三,大三換校區,他和陸延遲專業天差地遠,不會在同校區。

同校不同校區跟異地差不多,他倆緣分本就不太夠,陸延遲又還挺恐同的,想來他回國陸延遲也會刻意避開他,又或者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維持表面平和。

異國,又或者異地,又長長久久地不碰面。

時間和空間會隔開他和陸延遲,他會慢慢淡忘並且疏遠。

所愛隔山海,那就用真正的山海將他和陸延遲橫亙而開。

時箋肯定不會再去打擾陸延遲。

*

陸延遲發現自己根本聯系不上時箋。

時箋出國,在飛機上,打不通電話也情有可原,但再漫長的飛行都會有著陸的時候,隔了一天多,時箋絕對下了飛機,卻依舊杳無音訊。

他打不通時箋的電話,也無法在微信上聯系上時箋;他找陸嶼寧幫忙詢問,陸嶼寧說開學之前大神發過三天可見的朋友圈說自己斷網閉關;陸延遲無法,只能去問時箋的導師阮一生,阮教授答應幫忙詢問,又安慰他,時箋剛抵達波斯頓,肯定有些忙亂,等看到消息就會回。

但是,兩天,三天,四天……

陸延遲依舊沒得到回復。

陸延遲從最初的沉悶和低落,慢慢變成了擔憂和害怕。

美國經濟下行,中美對峙格局下,這些年美國那邊槍殺中國留學生的新聞很多,陸延遲生怕時箋出了什麽事兒,他焦慮到開始翻墻上外網看新聞。

好在最近沒什麽新聞。

陸延遲只能安慰自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陸延遲一面關注外網消息,一面又發動自己的人脈多方打聽,最終還是阮一生教授給了他確切的消息。

時箋已經在MIT報名並且開始上課,不過沒用手機專心學業,最近的情況是生了病,請假在家。

陸延遲這才放心下來,時箋的身體確實不太好,本就有慢性闌尾炎,換一個地方生活很容易水土不服,MIT學業壓力又大,生點病很正常,指不定人現在就是慢性闌尾炎復發,在家裏休息呢。

陸延遲又找阮一生教授問到了時箋出租屋的地址,而他的簽證也終於下來了。

拿到美簽的第一秒,陸延遲就趕往機場,飛波斯頓。

抵達波斯頓的時候是美東時間下午六點,波斯頓這幾天持續大雨。

陸延遲下了飛機,入境美國,又打車去到阮教授給的時箋住址。

陸延遲這種藝術生,跑歐洲的時候居多,他去歐洲很多國家遊學過。

事實上,他從小文化成績很好,穩定發揮考個985沒問題,當然,去不了Z大這種頂尖985,估計只能看看東北、西北那些不錯的院校,北京上海杭州南京的985他大概率卷不上,他智商其實是夠的,但他有點懶吧,且本人愛好又多又雜,他不愛念書,在文化上花的時間遠不如在音樂和美術上。

他英語其實很好,口語甚至是優勢項目。

如今到了美國,溝通起來沒問題,當然啦,真要他上課寫論文,肯定也需要慢慢適應。

反正,出機場、認路標、和司機溝通,陸延遲暫時沒碰到困擾。

暴雨天氣,車開得慢。

陸延遲花了一個小時,才抵達時箋住處附近,他給了車費和小費,下車。

外邊天已然黑透,路燈蒼白昏暗。

大雨沒有絲毫止歇的跡象,陸延遲站在路邊,四處張望,尋找著時箋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