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6頁)
她五內空空。
思緒被一種莫名的酸楚侵占,她這是怎麽了?
這才離開多久,就不適應了嗎?
到底是同床共枕一年多,一時難以接受也尋常,她這樣跟自己說。
就在這時,兩位女藥童扶著一婦人上了樓來,“徐娘子,這裏有位嬸嬸腹痛三日了,您給她瞧瞧。”
徐雲棲愣了愣,僵硬地轉過身來,看著那婦人神色痛苦地**著,遲疑地應了一聲,“欸,我就這來……”
剛站起身,那頭銀杏從西屋邁出來,接過話,“姑娘歇著吧,我去幫忙便是。”銀杏與她一起長大,何時見徐雲棲魂不守舍過,明白她心裏難過,
她將一塊熱帕子遞給徐雲棲,徐雲棲木木地接過,看著銀杏代替她進入雅間。
明明上回哭哭嚶嚶的那個人是銀杏,明明上回她毫不猶豫一絲不苟地投入了診治中。
徐雲棲纖指摁著頭額,望著窗外沉默良久。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背叛者。
他一定很難過吧,也一定會恨她吧。
罷了,很快就會有新的妃子入宮,他對她這點情愫也終將淹沒在那一聲聲嬌吟燕語中。
老爺子上來歇息,瞧見徐雲棲獨自坐在窗下發呆,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肩,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
“起先會有些難,過一段時日就好了。”
徐雲棲回眸朝他露出個笑容,“孫女明白的。”
她從不叫人操心。
老爺子看著她眼底微閃的淚光,點了點頭。
是夜,荀允和忙完公火急火燎回府,打算親自給女兒做上幾個小菜,哪知管家告訴他,徐雲棲壓根沒回來,荀允和氣得兩眼發黑,拔腿上馬就往城陽醫館趕,一進大廳,聽得樓上傳來老爺子笑聲便沉著臉蹭蹭上樓。
他在角落裏發現了徐雲棲,
“雲棲,你怎麽不回家?”他走過去問她,
徐雲棲慢慢站起身。
老爺子見狀揮揮手,示意胡掌櫃等人下去,待無關人等離開,他方慢悠悠坐下來,與荀允和道,
“晴娘跟你分開了,我以什麽身份去荀府住?荀羽呀,你讓我和雲棲自自在在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荀允和一想到女兒即將離京,何嘗舍得,他沒有理會老爺子,而是拉著徐雲棲一塊坐下,握著她溫軟的手腕不舍得放,
“囡囡,你先回荊州,爹爹方才已著人回去置辦院子,你們就在荊州開一家醫館,待爹爹將京城諸事安排妥當,就回來陪你。”
老爺子在一旁聽了登時愣神,“你這內閣首輔不做了?”
荀允和看著女兒回道,“不做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囡囡分開。”
他要親自給她送嫁,護著她一生。
徐雲棲默默看著他,鼻尖發酸。
那頭的章老爺子聽了反而滿嘴嘲諷,“你早想明白不就沒事了嗎,你若是肯聽我的,安安分分在江陵當個教書先生,現在你跟晴娘怕是生了一籮筐孩子,雲棲也不必跟著我風吹雨淋的。”
荀允和聽了這話,呆了呆,竟是罕見沒有駁他。
可惜人不經歷困苦就不能明白,平平淡淡守望一生才是世間最大的幸福。
荀允和留下兩個人手護送徐雲棲回荊州,臨走時告訴她,
“陛下的旨意大概明日就會下來。”
徐雲棲“哦”了一聲,什麽都沒說。
這一夜又送來兩個重症患者,徐雲棲終是打起精神應對,忙到半夜,就這麽渾渾噩噩睡下了,翌日清晨是醫館最忙碌的時候,住在這兒,不可能不搭把手,等到午後徐雲棲方閑下來。
老爺子坐在雅間親自教授胡掌櫃十三針的要訣,銀杏正在哄一個高熱的孩子用膳,徐雲棲忽然瞧見後院曬著的藥盤翻了,獨自下樓來,將那盤金銀花給撿好。
樓上窗口探出銀杏半張笑臉,
“姑娘,包袱都收拾好了,胡掌櫃說晚邊有一趟車隊要回荊州,咱們正好搭車回去,一路也有個照應。”
“哎……”徐雲棲清清落落立在艷陽下,應了一聲。
心裏的空茫感更甚了。
要離開了嗎?
她這一生一直在不停地相遇,不停地告別,她的腳步從來沒有遲疑過,這是第一次踟躕。
金銀花堆在盤子正中,徐雲棲一點點將之撥開,層層疊疊的小黃花在艷陽下泛著清香,徐雲棲擺弄一陣,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雲棲……”
徐雲棲聽到這道熟悉的嗓音,雙肩顫了顫。
是幻覺嗎?
大概是吧。
徐雲棲繼續手中活計。
這一次,他的嗓音更為清晰地傳來,
“雲棲。”仿佛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