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花月/辜負青春美少(1)(第2/3頁)

霍仲祺見她竟是一點都不記得的樣子,心裏不由一松,遂笑道:“我不放心你,就拿了杯茶過來。”

他的聲音如楊柳風輕,桃花雨潤,康雅婕心中綿綿一軟,蓁蓁哪裏懂得折花,一枚嬌紅的花朵在小手裏撚得不成樣子,咯咯笑著朝她遞過來。

顧婉凝一怔:“你昨晚來過?”

邵朗逸抱著女兒立在窗前,窗間花影橫斜,他的人笑意繾綣,眸光溫柔,說出的話更是叫她連那一點嬌怨都沒有了:“你覺得我寵蓁蓁,其實,我不過是想讓蓁蓁同她媽媽一樣,從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裏罷了。”

霍仲祺莞爾一笑:“是我不好,走的時候把酒落下了,等我想起來再回去拿,你已經喝完了。”

“千杯少”的招牌灰頭土臉地歪在門楣上,連門邊掛著的“氣死風”燈都懶得往那三個墨痕慘淡的草字上照,門口的竹簾也散了一半,半死不活地拖在地上,若非周遭飄散出的醇郁酒香,誰都瞧不出這竟是個還在開張的酒館。

顧婉凝赧然道:“我昨天喝多了酒,起得晚了。”

郭茂蘭一打簾子進來,立時跑來一個白衣藍褲、肩上搭著毛巾的年輕夥計:“郭參謀,裏頭已經開席了,就等您了。”

霍仲祺含笑看著她:“剛起來嗎?”

郭茂蘭正要跟著他往裏走,忽然聽到靠近櫃台的角落裏冒出一句:“勸君一盞君莫辭,勸君兩盞……呃……君莫疑,勸君三盞……”一語未完便聽“咚”的一聲,卻是一個瘦瘦小小的人影連人帶椅翻倒了下來。

“等一下。”她慌亂地應了一聲,匆忙在盥洗室梳洗了出來。

郭茂蘭見狀,莞爾一笑:“你們樊掌櫃又喝多了?”

“是我。”卻是霍仲祺的聲音。

那夥計也搖頭笑道:“您得問我們掌櫃的什麽時候不喝多,您先進去吧,我去看看我們掌櫃。”

原來樁樁件件她都記得這樣清楚,是忘不了,還是不肯忘呢?她愣愣想著,忽然聽見有人輕輕敲門,猛然一省,連忙問道:“誰?”

“千杯少”的“大堂”跟普通小酒館沒什麽分別,黑油油的方桌木凳還更顯簡陋,可一穿過大堂後的小門,內裏卻是另有乾坤,一條卵石小路引著客人走到一處臨池精舍,頗有些曲徑通幽的意味,只是一路上花木久未打理,太過蔥蘢,亭台亦有些雕欄零落。

她惱了站起來要走,他卻握了她的手,促狹地道了一句念白:“姐姐,你可十分將息,我再來瞧你那。”

郭茂蘭隔著一池綠水遠遠就聽見笑鬧之聲,不由輕輕一嘆,楊雲楓昨天剛到江寧,一班人說好了今晚給他接風,也不知道是哪個打算不醉無歸的選了這裏。

他們在皬山避暑,他借了謝家的昆曲班子來給她解悶兒,她頭一回聽人唱《山桃紅》,不自覺地頰邊一熱,已被他看了出來,絲竹一停,便俯在她耳邊輕笑著說:“你不是頂大方的嗎?怎麽聽這個也能害羞?”

這“千杯少”的掌櫃姓樊,據說是前朝的一位探花郎,也是個詩酒風流的人物,奈何一夜之間,山河色變,家國零落,樊探花一個因循守舊的老書生無枝可依,只得從舊京返鄉,自此之後一味好酒,變賣家產只求搜羅佳釀,連品帶學,經年累月家業零落,只余了一身品酒釀酒的本事和這一處舊園。漸漸地生計艱難,無奈之下只好辟出兩間臨街的房子開了這間酒館。雖然地方簡陋,沒有珍饈佳肴,但酒卻極好,只是這樊探花生意做得有一搭沒一搭,連什麽時候開門待客都說不準,所以門庭冷落勉強維持罷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記得你喜歡《尋夢》裏那一段《江兒水》,是不是?”

他和楊雲楓頭一次來,還是前兩年剛回江寧的時候,後來有一回,楊雲楓偶然撞見這小破館子後頭別有洞天,一班人趁著酒意跟樊掌櫃胡纏,慫恿他答允了他們以後到園子裏喝酒。於是,這裏便成了他們聚飲的一個去處,只有一樣,菜得從別處另叫。

“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郭茂蘭一進來,葉錚便趕忙迎了上去,扶著他的胳膊笑道:“我的救星可到了,明天我當班,茂蘭休息,我的酒他替了。”

“你怎麽不叫我回來呢?”

郭茂蘭看他臉龐泛紅,著實有了幾分酒意,搖頭一笑:“你喝你的,明天我替你當班就是了。”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劃出一條耀眼的光斑,她看了看桌上空了的酒瓶,依稀記得霍仲祺走的時候裏面還有一大半,是她自己全都喝了嗎?她怎麽這樣沒有分寸?她伸手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紗簾灑進來,刹那間讓她有些恍惚,她忽然記起昨晚睡夢中那沉著堅穩的心跳,那些她以為終會慢慢忘記的事情竟是這樣鮮明清晰,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