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思凡/不如憐取眼前人(1)(第2/3頁)

婉凝還要反駁,清洪的鐘聲響起,燈光漸暗,場中迅速靜了下來,雙簧管吹起了柔和的序曲。

霍仲祺卻是一臉的不耐煩:“你下來。”

“是嗎?”陳煥飛眸光一亮,顧婉凝連忙搖頭:“我不會!”她說得倉促,語氣卻斬釘截鐵,頗有些生硬。陳煥飛不由一怔,董倩吐了吐舌頭,頑皮地笑道:“我看過她練舞的,比去年我們學校晚會上跳胡桃夾子的姚莎莎還漂亮。她說不會是不肯跳給別人看罷了。”

陳煥飛見他如此,心裏越發有幾分得意,慢條斯理地從車裏出來,斜斜掃了霍仲祺一眼:“霍參謀,你就是這麽跟長官說話的?”

顧婉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董倩卻忽然炫耀般地看了他一眼:“婉凝也會跳的。”

霍仲祺今日沒穿軍服,扯了扯領口端謹的黑領結:“你是不是想追她?”

只是,真正成熟聰明的女人懂得在男人面前迎合回旋,她卻像是不懂,又不是小女孩的莽撞任性,男女之間那些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細枝末節,到了她這裏,忽然生出一種清潔的理性來,“想不到顧小姐看一場舞劇,也做了這麽多功課。”

陳煥飛閑閑拍著車門:“不成嗎?”

“喜劇是觀眾想要的結局,悲劇是作者的本意,所以結尾的音樂很悲傷,就顯得喜劇有些突兀了。”她聲音沉靜,沒有一點情緒起伏,陳煥飛聽在耳中,想著前兩次見她的情形,覺得這女孩子雖然看起來亦如董倩一般明媚天真,內裏卻像個能談談正經事的大人。

“你知道她是誰?”

“這麽聽起來,我也覺得還是喜劇的結尾好看一些。你覺得呢?”

“難道也是你表妹?”

顧婉凝點了點頭:“嗯,悲劇的演法是男女主角一起投了湖,喜劇這一版又加了一段,投湖之後兩個人沒有死,天鵝公主也變成了人。”

一句話將霍仲祺噎在那裏,良久才籲了口氣:“她之前交過一個男朋友。”

陳煥飛卻奇道:“這劇不止一個版本嗎?”

陳煥飛失笑道:“那又怎麽樣?”

他們的位子在第三排中間偏右一點,顧婉凝翻開節目單看了一遍,對董倩笑道:“你放心了,今天演的確實是喜劇那一版。”湯克勤聞言,也不禁莞爾,董倩看電影看小說最怕看悲劇,總是要確定了是皆大歡喜的結局才肯去看的。

“她那個男朋友,是我的長官。”霍仲祺頓了一頓,說得很慢,“也是你的長官。”

顧婉凝面上亦是一片坦然:“謝謝陳先生特意讓了票給我們。”

陳煥飛聞言一怔,霍仲祺去年一直混在北邊,今年剛調來燕平的警備司令部,和他八竿子也打不著一點關系:“你什麽意思?”

果然,她們到了劇場門口一下車,就看見湯克勤和陳煥飛等在那裏,董倩一見湯克勤,便丟開婉凝,挽著他走了進去,陳煥飛一臉的若無其事:“顧小姐不介意吧?”

“特勤處的江夙生為什麽被調到眉安,你知不知道?”

開始那兩年,她總惦記著什麽時候能在舞台上的光圈裏旋轉,但父親說,“跳舞不是為了給別人看的。詩以言志,言之不足,歌之,歌之不足,舞之蹈之。疏影就不在意旁人怎麽看她。”她似懂非懂,卻隱約覺得父親是在批評她。

陳煥飛從英國受訓回來雖然一直不在江寧,但空軍是虞靖遠一手創建,可謂嫡系中的嫡系,陳家和虞家亦有私交,顧婉凝的事情他雖然沒有刻意打聽過,但多少還是知道一些,這會兒霍仲祺突然提到江夙生,他立時便反應過來:“是她?”

她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去看芭蕾的情景,betty給她梳了漂亮的發髻,銀白色的緞帶斜斜打著蝴蝶結,壓著蕾絲花邊的裙擺蓬蓬地像台上舞者的舞裙。回到家裏,她不肯睡覺,對著鏡子自顧自地轉來轉去;隔了幾天,父親便送她去學舞,教她跳舞的老師真是美麗,紅發碧眼,頸子修長如天鵝,一個阿拉貝斯就驚住了她。

便見霍仲祺笑容寡淡地點了點頭。

到了周末,她和董倩坐了黃包車去劇院,董倩穿了一條今年新做的丁香色禮服裙子,因為是第一次看舞劇,一路上興奮地說個不停,顧婉凝不免有些惋惜,她原先回國的時候帶了兩件禮服的,可早就穿不下了,今天她在衣櫃裏來回翻了許久,大約只有這條玉白的長裙勉強不算失禮。

這件事未免太過意外,陳煥飛消化了兩分鐘,皺著眉道:“那她怎麽一個人在這邊念書?”

雖然這些年國內西風東漸得厲害,但芭蕾仍算新鮮,燕平城裏的時髦人物都少不了要趕個熱鬧,顧婉凝和董倩票訂得晚,當然沒有好位子。等隔天董倩興高采烈地來跟她說,湯克勤訂了兩張前排的票給她們的時候,顧婉凝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本來想說不去,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沒做錯事,幹嗎要躲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