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解語/他們叫我作風信子的女郎(2)(第2/3頁)

片刻工夫,已經有勤務兵過來上菜,幾樣蜜碗、到堂點還罷了,等涼粉鯽魚、開水白菜幾道菜上來,顧婉凝一嘗便笑了:“這裏做菜的師傅是李敬堯家的。”

駱穎珊見狀,一本正經地擡腕看了看表:“人家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三個鐘頭不見,算是多久呢?”

“我原想請他去江寧的,可他卻說故土難離,我只好出本錢給人家開店了。”虞浩霆悠然笑道,眼波如杯中淺碧的酒,“不過,我跟老板說好了,要是虞夫人喜歡,就得麻煩他歇業兩天,到江寧來燒幾樣菜。好不好?”

“嗯?”顧婉凝也不在意,托著腮下意識地便朝窗外望去,“沒什麽啊。”

顧婉凝一邊跟碟子裏的魚肉糾纏,一邊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我記得——虞夫人喜歡淮揚菜。”

顧婉凝早飯吃得興味索然,此時和駱穎珊下棋也心不在焉,她本來就棋力有限,又敷衍著落子,未到中盤,已潰不成軍。駱穎珊也覺得無趣,擡手把盤中的棋子“嘩啦”一抹:“你想什麽呢?”

虞浩霆斂了笑意,把她面前的碟子端了過來,用筷子撥著魚刺,娓娓說道:“之前我跟家裏說,要替父親守孝三年,不談嫁娶的。我們這次回江寧先訂婚,明年再行婚禮,你說呢?”說著,把剔好的魚肉遞給她。

細雨霏微的庭院寂然無聲,院子裏植著兩株香樟,闊大的樹冠暈開濃綠的蔭,濕蒙蒙映出一窗碧色,偶爾有飛鳥歸巢離樹,振羽的聲響異常清晰。

顧婉凝頰邊飛紅,用筷子點了點碟子裏的魚肉:“吃魚的時候別說話,有刺。”

虞浩霆窩在她頸間無聲一笑,若叫解語應傾國啊!她就不肯哄他一句嗎?可若是真的不想,又哪兒還用得著“盡量”呢?真真的任是無情也動人,她呵……

虞浩霆含笑點了點頭:“好。”

她每次想起他,都會覺得那麽不可理喻,可悲,可笑,她不知道該怎麽說,那些讓她惶然的閃念算是想念嗎?她並沒有想要和他在一起,她不過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她說想,那一定是在騙他,可是說不想,也不是真的,她咬著唇,仿佛自言自語:“我會盡量不去想。”

婉凝慢吞吞吃了碟子裏的魚,見他猶自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只好擱下筷子,悶悶說道:“明年我還沒有到20歲。”

你會想我嗎?

虞浩霆笑道:“你是一定要等到滿了20歲才嫁人嗎?”

這一次,他的聲音很靜,叫她想起夜雪初霽的遠山,傲岸又寂寞。

婉凝輕輕咬了下筷尖,猶猶豫豫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不是,我不想結婚。歐陽的姐姐就不結婚的,我們都佩服她。”

良久,才聽虞浩霆問:“你在舊京的時候,會想我嗎?”

虞浩霆又替她拆了片魚肉,幽深如海的眼眸在她臉上迂回了一遍,像探尋又像是安撫,既而柔聲道:“就算是我們結婚,你想要做什麽,你盡管去,我又不會攔著你。”他話音一落,就聽見顧婉凝小聲嘟噥了一句:“你見過有總長夫人每天去上課的?”

也沒有“很壞”,呵,她是給他台階下嗎?他不知道是該嘆還是該笑,卻不防她竟朝他身上偎了一偎,“別動!”他聲氣急促,顧婉凝一驚,一動也不敢再動了。

虞浩霆手中的酒杯停在了唇邊,擡眼望著她凝眸一笑:“你說什麽?”

她這是叫他走嗎?他怎麽走得了?他仍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聲氣十分冷淡。他是生氣了嗎?婉凝試探著在他肩頭揉了揉:“其實你也沒有很壞……”

顧婉凝見他神色曖昧,心中一省,訕訕紅了臉:“沒什麽。其實——結婚這種事也沒什麽意思,八十年前就有個女作家寫過:婚姻遲早會被廢除的。”

“嗯。”虞浩霆含混地應了一聲,片刻之後,便聽見她猶猶豫豫的聲音:“那我也要睡了。”

虞浩霆沉吟一想:“你喜歡georgesand?”

突如其來的靜默曖昧又詭異,婉凝點了點他的肩,小心翼翼地問:“你要睡了嗎?”

顧婉凝聞言倒有了興趣:“你也看她的書嗎?”卻見虞浩霆不置可否地皺了眉:“法國人到現在也沒有廢除婚姻。那結婚——就沒有一點好處嗎?”

他從來沒有這樣挫敗過,疏解不開的*仿佛也成了一種嘲諷,他把臉埋在她頸窩裏,深切地呼吸著她的清甜,卻再不敢碰她。

婉凝默默吃著東西,覷了覷他的臉色:“也不是,有一個好處的。”

虞浩霆聽她說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們分開這些日子,他反省過許多事,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他一直自認這方面自己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對她,從來都是百般嬌寵,著意的溫存體貼,她明明就是很喜歡,只是害羞不肯說罷了,沒想到,她竟是這樣一番“觀感”。他卻不知道,他越是一點一滴留意她的反應,就越叫她覺得難堪;那些叫她羞憤欲死的“喜歡”,一旦纏綿過後,就全被她算在“很嚇人”的範疇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