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解語/他們叫我作風信子的女郎(7)

霍庭萱眉尖微蹙,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她怎麽會在軍中?”

一句話問得霍仲祺沒了聲音,他默然良久,才溫言道:“姐,有件事父親母親也不知道。我們這次在錦西,李敬堯的人抓了她要挾四哥罷兵,我去廣寧跟他們談,結果碰上戴季晟的刺客。”他話到此處,目光一黯,“婉凝——她替我擋了一槍。”

霍仲祺言語中夾著無奈:“之前她跟四哥鬧別扭分開了,朗逸騙她說四哥在前線受了傷,把她哄到錦西去的。”

霍庭萱見了弟弟的反應,越發詫異:“這位顧小姐,你和她很熟嗎?”

連邵朗逸都如此煞費苦心,他一定是很在意她吧?弟弟不過寥寥數語,她卻忽然發覺,原來自己離開的日子竟是這樣漫長。

霍仲祺詫異地看了看姐姐,如釋重負地一聲苦笑,十指相合,抵在眉心。四哥這樣快就來見姐姐,他心下焦灼,卻又隱隱藏著一絲期待。他總以為四哥事事都勝過他,可唯有一樣,虞浩霆給不了她的,他卻可以,沒想到……是他錯了。

冬夜的月光清冷高曠,滿目繁華都覆了霜,手裏的書頁緩緩翻過,每一行都像一道傷:

“他不想因為這件事傷了我的面子,所以,來問問我的意思。”霍庭萱唇邊的笑容如落花離枝,眼波一片空靜。

“四月是最殘忍的一個月,

“你誤會了。”霍庭萱打斷了弟弟的語無倫次,“浩霆是來跟我說,他打算同這位顧小姐結婚。”霍庭萱語氣平靜,霍仲祺卻愣在了那裏:“那……你們?”

荒地上長著丁香,

婉凝?仲祺也知道了嗎?她輕輕點了點頭,霍仲祺顧不得去體味自己心頭的百味雜陳,忙道,“婉凝她……她不知道你跟四哥的事,她起初也不願意和四哥在一起。姐,將來……我知道你跟致嬈還有韓小七那些人不一樣。你別為難她,她不是……”

把回憶和*參合在一起,

霍仲祺一怔,脫口道:“婉凝的事,四哥告訴你了?”

又讓春雨催促那些遲鈍的根芽。”

霍庭萱望著他,了然一笑:“那位顧小姐,你見過了吧?”

霍庭萱的額頭輕輕抵在窗邊的一格玻璃上,迷離燈光中反射出的影子也虛幻如夢。她詫異自己怎麽沒有哭?詫異自己怎麽還能夠語笑嫣然地坐在餐桌邊上,聽母親打趣她和他的少年往事?她纖長的手指在冷硬剔透的玻璃上,描著自己的影子——

霍仲祺緩緩走到她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道:“姐,你和四哥……”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措辭,只好勉強笑了笑,“我聽母親說,快的話,聖誕節之前就安排你跟四哥訂婚了。”

那時候,他們都還是孩子。他們在花園裏逗著貓說話,一眼沒看見,仲祺就從核桃樹上跌了下來,他搶上去抱他,兩個人都摔在地上,仲祺磕破了腿,抽抽噎噎地被他背了回來。

“姐姐。”霍仲祺遲疑地邁過門檻,低低喚了一聲,霍庭萱轉眸看他,他的人卻在逆光裏看不清神色。

她偷偷找來藥水紗布,酒精棉球塗上去,弟弟的眼淚啪嗒啪嗒不停地往下掉,他站在邊上皺眉看著,忽然開口道:“小霍,你要不要學騎馬?”

杯中的茶已冷掉多時,堂中只剩下霍庭萱一個人,她象牙色的修長雙手擱在群青的衣裙上,每一個褶皺都在淡紅的落暉下反射著凝紫的暗光,如雕塑般端然完美。

霍仲祺一聽,淚眼婆娑中連忙點頭。

“眼下國內的電台都由外商自辦,不過是做廣告之用,但有收音機的人家只會越來越多,傳遞消息公告,電台要比報紙快……”霍庭萱娓娓道來,虞浩霆便明白她話中所指,認真點了點頭:“我叫人去安排,多謝。”

“我上回去雲嶺,看見他們新弄來幾只小馬駒,有一匹雪白的,身上還帶著胭脂點子;另外一匹烏紅的,額頭上一痕白,四只蹄子也是白的,就是脾氣不太好……”他這邊說著,霍仲祺聽得認真,已然顧不得疼了,不等他說完,便道:“我要那匹白的,四哥,你給我留著吧,我明年就能學了。”

“什麽事?”

等她給仲祺包好傷口,送他出去的時候,才發覺他肩上的襯衫劃了個三寸多長的口子,一道參差的劃痕洇了血跡,她剛要開口,他卻突然回頭叮囑她:“要是霍伯母問起,你就說是我非要拉著小霍去摘核桃的。”

“浩霆,你等一下。”霍庭萱亦站起身來,“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仲祺永遠都像個孩子,他卻從來都不是個孩子。

“好。霍伯伯那裏,回頭我去談。”虞浩霆聽了,也淡淡一笑,“你剛回來,應酬一定不會少,我就不耽擱你了。”說著,便起身準備告辭。

後來他們去雲嶺,卻根本沒有他許給小霍的那匹“渾身雪白,還帶著胭脂點子”的小馬,弟弟撇著嘴抱怨:“四哥,你幹嗎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