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新歡/你們和別人並沒有什麽不同(1)

康雅婕眉心緊蹙,眼裏幾乎要冒出火星來:“她跟你好幾年了……我怎麽不知道?”

邵朗逸卻是不慌不忙:“說起來,她跟我也有好幾年了。先前是礙著我沒有成家,夫人沒來,總不好叫妾侍先進門;後來咱們結了婚,我只想著你,眼裏再看不見別人的。現在想想,總要給人家個名分,你也不想我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吧?”

“這種事我平白跟你說,不是惹你不痛快嗎?你要是不信,去問孫熙平他們:我在梅園路的那處房子,住的是什麽人。”

康雅婕猶自震驚於他剛才的話,卻是無暇理會他這番做作,孫熙平一退出去,她便立刻沖到邵朗逸面前,逼視著他:“你到底想怎麽樣?”

“那你幹嗎不娶她,要娶……”

邵朗逸擦了擦手,接著道:“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又怕你不高興。如今看你和婉凝處得這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打算再納一位如夫人,你覺得怎麽樣?”他說罷,便把孫熙平叫了進來,指了指桌上剝好的菱角,“把這個送到蓼花渚去,跟二夫人說,嘗個鮮就算了,這東西吃多了傷脾胃的。”

邵朗逸臉上罕見地露出了一絲尷尬:“男人嘛!多少有點兒貪新忘舊。我也是這幾天才覺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邵朗逸剝出手裏最後一個果仁,擡起頭來溫存一笑:“雅婕,你這麽賢惠得體,辛苦了。”康雅婕原是等著他著惱的,不想他卻突然不倫不類地贊了自己一句,下面的話便不知從何說起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跟了他好幾年?那她這個邵夫人算是新人,還是舊人呢?康雅婕一念至此,惱怒忽然變成了氣苦,一顆接一顆的眼淚接連滾了下來。

邵朗逸卻只低頭剝著手裏的菱角,既不說話,也不看她。康雅婕安靜了一會兒,見他仍是不理不睬,忍不住有些窩火:“我對她這麽客氣,你還不滿意嗎?你知不知道別人都是怎麽說的?她不必出去見人,倒是無所謂,反倒要我聽著……”

邵朗逸一見,要伸手去拭她的眼淚,康雅婕一把就甩開了他,退到窗邊,只望著窗外的一湖田。邵朗逸不緊不慢地跟過去,從背後環住了她的腰,她掙了兩下沒有掙開,便去掐他的手背,他在她耳邊抽著冷氣,卻不肯松手:“我知道那天我娶婉凝的時候,她不懂事,惹你生氣了。這回都照你的意思來,還不成嗎?”

康雅婕聽他口吻淡靜,也拿不準他是不是生氣,心中不免發虛:“我又不會把她怎麽樣,我不過是想,一家人總該多親近些。”

不過時隔三月,邵家又開喜宴,著實叫人大跌眼鏡,且這回納進邵公館的新人也是個有來歷的。這位三夫人芳名藹茵,父親是前朝一個姓盧的道台,原也算是書香門第的千金閨秀,只是盧道台上任沒兩年便遭逢千年未有之變局,無所適從之際偏還拗著些讀書人的迂腐,連督撫都棄衙而去,這位盧大人還是抱定了忠臣死節的念頭守在官署,果然在亂兵之中“取義成仁”。可惜江山色變,日月一新,皇上都成了喪家之犬,盧道台這個“忠臣”連個旌表都沒撈到。

邵朗逸並不接她的話,只揀了桌上的一碟菱角,手起刀落,剝得十分利落專注:“我有沒有說過,你不要到泠湖來?”

及至盧小姐長大成人,盧家已破敗得不可收拾,接下來的事就落了俗套,謫仙蒙塵,墮入歡場,卻是一個慧艷思巧的人物,在華亭的交際場裏很出了一陣風頭。不料人紅是非多,兩個傾慕佳人的公子哥兒醋海生波,拔槍相向,情場裏鬧出人命,還打起了官司。正當滿城風雨爭相看戲的時候,女主角卻突然銷聲匿跡。佳人杳然,空余艷跡,讓許多人一番嗟嘆,卻不知什麽時候被收羅到了邵朗逸手裏。

邵朗逸上了“船”才放下女兒,叫人帶著蓁蓁去船尾看魚,康雅婕才款款走到他身邊,惑然問道:“不是說她跟你在一起的嗎?怎麽不過來?我這個做姐姐的,這麽沒有面子。”

如此一來,難免有知情者舊事重提,好事者費心打聽,這麽有趣的事情不多咂摸幾次,著實浪費。

鬧紅一舸是築於泠湖北岸的不系舟,“舟”畔有大片碧荷,自入夏起便青蓋亭亭,此時更是水佩風裳,冷香嫣然,正是消夏的佳妙所在。邵朗逸叫人折了一朵荷花給蓁蓁拿在手裏,一路把玩著過來,康雅婕憑窗而望,只覺湖岸柳影之間,他的人愈顯風雅清俊,肩上的小人兒襯著大過碗口的一朵白蓮,粉妝玉琢一般,顧婉凝卻並沒有跟來。嗯,她還算識趣。

魏南蕓啼笑皆非,邵朗逸的寡嫂卻在為邵朗逸擔心:“聽說那女人八字重煞克父克夫,才出了那樣的事故,也不知道三弟的八字壓不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