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告別/沒有告別,就是最好的告別(1)

鷹司聞言,擠出一個輕快的笑容:“我還有點事情,先失陪了。”

“鷹司君,來嘗一嘗我的茶吧。你現在可以知道,我們中國男人最大的智慧,就是不和女人吵架。”

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顧婉凝一眼,其他人也都跟著鷹司退了出去,堂中只剩下婉凝母子和那烹茶的人,那人做足功夫,細細沏了茶,對顧婉凝坐了個“請”的手勢:“君山銀針,你在泠湖常喝吧?”

鷹司聽著她的話,面上已有憤然之色,還要開口,只聽那烹茶的男子說道:

顧婉凝輕輕顰了下眉尖:“你到底是什麽人?”

顧婉凝淡淡一笑:“以您的智慧,不能了解的事情一定還有很多。井蛙不可以語於海,夏蟲不可以語於冰,這樣的道理扶桑女子一定也知道,只是她們不告訴你罷了。否則,你還怎麽在她們面前沾沾自喜呢?”

那人垂眸不語,分明是在笑,卻叫顧婉凝覺得有莫名的陰惻。她攬著一一在茶桌旁坐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待茶涼了一些,才喂給一一。那人自己也喝了一盞,目光卻只在一一身上逡巡:

鷹司幹笑了一聲,道:“聽說您的丈夫非常寵愛您,可我實在很難明白,和您這樣尖刻的女人在一起,男人有什麽樂趣可言?”

“你叫一一?”

顧婉凝道:“您誤會了,我對貴國事務所知甚少。只不過家嚴曾是旅歐的外交官,所以貴國的華族世家多少總要知道一點。先生出生在這樣顯赫的家族,如果真的只是個‘普通的生意人’,您的父親恐怕已經羞愧而死了吧?”

一一剛想點頭,隨即想起媽媽的話,皺著小眉頭“哼”了一聲,轉過臉埋進了媽媽懷裏。

鷹司面色微變,旋即笑道:“想不到夫人對扶桑國史如此了解,看來您的丈夫一定經常和您談起這些軼聞。”

那人也不惱,只緩緩說道:“這孩子是有幾分像朗逸,不過,要說像虞小四,也說得過去。”

顧婉凝聞言,低低一笑:“先生過謙了,您的家族是扶桑華族首屈一指的‘攝家’。您剛才說到女子應有的謙敬和恭順,江戶幕府德川家光的禦台所鷹司孝子,就是您家族的榮光。她被丈夫冷落,遭人嘲笑,終生獨居,還始終沒有怨言,這樣的‘謙敬恭順’確實很難學習。”

婉凝笑微微地擱了茶盞,點頭道:“嗯,連虞夫人也說,四少和朗逸小時候眉眼很有幾分像的。”

那姓鷹司的扶桑人眉梢挑動了一下,笑道:“夫人多慮了,敝人不過是個普通的生意人,遠沒有您想的那麽重要。”

那人審視了她一眼,忽然仰頭一笑:

顧婉凝不以為然地瞥了他一眼:“鷹司先生,如果您沒有把我帶到這裏,他們就不用花這麽大的力氣來找我;現在您把我帶到這裏,他們在找的就不是一個長官的逃妾,而是貴國的情報機關了。”

“你不用試我,不管這個孩子是誰的,對我來說都一樣。你剛才不是想問,我是什麽人嗎?那我就明白地告訴你,我——”

顧婉凝把一一放下,牽著他的小手走進來,見堂中一個穿著銀黑和服的中年男子席地而坐,面前的風爐上擱著一柄黑鐵茶壺,儼然是在煮水烹茶。她覺得這人依稀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正疑惑間,只聽方才引路那人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邵夫人很聰明,但顯然缺乏女子應有的謙敬和恭順。”說罷,轉而對顧婉凝道:“夫人,您大概還不知道,江寧政府的警務和諜報部門都在全力搜尋您的下落。這個時候,因為您耗費如此大的人力精力——”那人搖了搖頭,輕聲嘖嘆,“在這一點上,夫人實在應該向我們扶桑女子學習。”

他語氣冷漠,臉上的笑容慢慢淒厲起來:

眼前的廳堂竹簾低墜,一個男子的聲音從淡青色的簾影裏飄了出來:“鷹司君,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嗎?”話音未落,已有人躬身掀起了竹簾。

“是個死人。”

顧婉凝卻仿佛並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指點著一一去看園中的草木鳴禽。那人自覺無趣,便也不再多言,顧婉凝的心事卻也一步更沉似一步,不過走了這麽一段路,她能看到的流動哨就有兩處,其他地方還不知道是什麽情形。

顧婉凝一驚,“有幾分像朗逸”“虞小四”“我是個死人”、君山銀針……還有那似曾相識的面孔,她猛然間想到了什麽,顫著聲音脫口道:

婉凝默然抱了一一踏進回廊,那人在旁引路,走出幾步,忽然回頭問道:“夫人不想知道我們為什麽要請您到這兒來嗎?”

“你是……你是邵朗清?”

“您辛苦了。”之前一直挾持一一那人走上前來對顧婉凝微一頷首,“夫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