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幹城/回憶般的柔光靜好,仿佛臨水照花的倒影(3)(第2/3頁)

她對他說:“我沒有什麽朋友,也沒辦法和別人做朋友,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彼時,她真的這樣以為,而現在她才知道,飛揚跳脫如他,卻隱忍如斯——

虞浩霆點了點頭,既不意外,也不疑慮:“怎麽談?”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他,他笑容朗朗:“我這個參謀不參軍國大事,也不謀仕途經濟。”從那時起,他每每都替她解圍,護她安危,只是風流倜儻如他,叫她以為他早已習慣了對女孩子多一分溫柔呵護,再加上虞浩霆的緣故,才待她格外用心,她從沒想過他會對她說:“婉凝,我喜歡你。那天在陸軍部,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她居然從不覺察!

徐益略有躊躇,扶了扶眼鏡:“院長那邊還在交涉,扶桑人可能要擴充一些在北地的利益。”

婉凝挨在床邊坐下,小霍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被單拉開了一幅,暴露出縱橫猙獰的傷口和一些密集規整的縫合針跡。她鼻尖一酸,連忙死死咬住嘴唇,把湧動的淚意壓了回去,見護士端了水和棉簽過來,便低低道:“我來吧。”蘸了溫水的棉簽細細潤在他唇上,像滴進沙礫一般得不到回應。

“就這樣?”虞浩霆踱著步子,輕飄飄地問了一句。

護士剛剛換完藥,沾血的繃帶堆在一旁,看得人觸目驚心。

“霍院長的意思,如果總長能把戰事控制在燕平以北,自然最好。”

正在這時,恰好大夫出來同他說話,她像是被獵人驚嚇的小獸,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面上的表情悲傷又驚惶:“我去看……”話沒有說完,人已閃了進去。

虞浩霆在離他五米開外的地方停下:“如果不行呢?”徐益不自覺地低了頭:“院長沒有說。”

他柔緩的語調仿佛最安穩的慰藉,婉凝的哭聲漸漸低了,激蕩的情緒被淚水帶走,人反而冷靜下來。她放開他的衣襟,看著他戎裝上洇濕的痕跡,局促地退開兩步,一時竟不敢擡頭看他。

的確是自己多此一問了,虞浩霆道:“麻煩你回去替我向霍伯伯賠罪吧!仲祺現在不方便挪動,再好一點,我就送他回去。”

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淺淺的親吻逡巡在她發間,心底彌散著悲涼而溫柔的滿足:“我怎麽會有事呢?傻丫頭,你問問他們,誰敢讓參謀總長出事?”

徐益點頭,探尋的目光卻一無所獲。

什麽,都不必問了。

他一到綏江行營,虞浩霆就先叫他去探了霍仲祺。看見院長大人的這位嬌公子,他竟也忍不住眼中一熱,不知話要從何說起,反倒是小霍垂眸笑道:

她的眼淚濕了他的衣襟,他顫抖地撫著她的發,他覺得,他們之間似是有一個極大的誤會。他想要問,可是當他捧起她的臉,望著她淚水恣肆的面容,他又覺得——

“父親又罵我了吧?”

以為我死了?

徐益的聲音有哽咽的輕顫:“沒有,只是夫人……夫人很擔心,還有大小姐,都想來探望公子。可院長說,總長必然事事都安排妥當,她們來了,行營裏反而諸多不便。”

這個時候他提什麽南園?他當時沒有細想,只以為自己聽錯了。

霍仲祺勉力撐著笑意:“父親說得對。你告訴母親和姐姐,我很好,只是養傷而已,已經沒什麽要緊了……”

我以為是你?他皺起眉心,突然想起那天斷在炮火聲中的電話,他說:“婉凝……南園……以為我死了。”

徐益聽著,忽見他的視線錯開了自己,目光中有異樣的欣悅和溫柔,可眉心微蹙,又仿佛有些氣惱。徐益回頭看時不覺一怔——一個穿著素色旗袍的女子端著杯牛乳,款款走了進來,看見是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端然一笑:“徐先生。”

她偎在他懷裏,肩頭聳動,仍舊哭得淚人一般:“我以為是你……”

徐益連忙起身,想要同她打個招呼,話到嘴邊卻卡了殼,不知該如何稱呼,只好微笑頷首。

虞浩霆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一手抱緊了她,一手去擦她頰上的眼淚:“是我沒有想妥當,嚇著你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顧婉凝擱下牛乳,略扶起了床上的人,把枕頭整理妥當,又從抽屜裏取出一支吸管插在杯子裏,遞到他面前。霍仲祺又皺了皺眉,剛想說些什麽,看了徐益一眼,終究沒有開口,就著她的手默默喝了杯裏的牛乳。

她泉湧般的淚水崩潰而出:“我以為是你!”

徐益見狀,又說了兩句閑話便起身告辭,勤務兵送他到門口,徐益隱約聽到霍仲祺在說話,只是他聲音太低,聽不分明,既而就聽見顧婉凝輕柔的語調裏夾著笑意:“你要是不想讓我看見你這樣子,就早一點好起來。”

她擡起頭,淚水簌簌,面上的神情是徹骨的絕望和痛楚:“……行營,行營只打過一個電話給我,說……茂蘭殉國了……”她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繼而攥緊了他的衣襟,“月白,月白也死了……你打電話給我,我以為……我以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