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幹城/回憶般的柔光靜好,仿佛臨水照花的倒影(5)

婉凝回過頭,明澈的眸子停在他面上,神情端正地像是被老師點起來答問的小學生:“我明天就走。”

“你出來這些天,一一要想媽媽的。反正……反正我已經沒什麽事了。”

他一怔,好容易撐出的平然鎮定瞬間潰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咳……”他急急想要辯白,忍不住就是一陣咳嗽,她遞過一杯水給他,悠悠一笑:“我知道。”

他果然是私心作祟嗎?一個譏誚的笑容猛然撞了進來:“小霍,捫心自問,要是這件事我一定要做,你願意是你,還是別人?”他心口疼得鈍重,咬了咬牙,卻浮出一個清暖的笑容:

他一時無話,她也不理會他,從衣櫃裏拿出一套昨天才送來的新常服,配套的肩章領標都已換了準將銜,小霍看著她逐個換好,又細心整理妥當,眉頭越蹙越深,終於忍不住道:“你……你明天真的要走嗎?”

她這樣待他,多半是因為他的傷勢,他想跟她說,她不必這樣遷就,卻又怕她若是真的離開,他便再不能見她了。

她把那軍裝拎起來相了相,像是自言自語:“你穿起來給我瞧瞧,我就走。”

這些日子,他對著她,每每都想剖白了自己的心跡,可又覺得無論說什麽都是詞不達意。

霍仲祺眉目一展,恍若有春風吹過,催開了鮮花滿園。

她離家出走的事,他也聽韓玿說過,只不知道是什麽緣故,此刻她說起他,這樣客氣無謂,怎麽看都不像是鬧翻的夫妻。他想問,卻又覺得自己問出來,不免有些“居心叵測”的意味。那,他究竟有沒有呢?

“龍黔戰事吃緊,是不是從錦西調人過去?”許卓清星夜從江寧趕來面見虞浩霆,只為北地戰事稍歇,龍黔壓力驟增,鄴南雖然表面上平安無事,但一有風吹草動便是心腹之患,眼下最易動用的唯有在錦西的薛貞生。薛貞生原是個戰將,當年虞軍拿下錦西,虞浩霆卻把他留在廣寧執掌地方,軍政一攬,這幾年很是風生水起。

周遭一靜,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同她說話,唯看著她整理桌上的杯盞水果,那一串連綿不斷的果皮落在那裏,他心念一動,想起她方才的話——不過還是沒有三公子削得好。”

虞浩霆點了點頭,卻沒有更多的交代。

顧婉凝也驚訝霍仲祺發作得莫名其妙,看著馬騰奪門而出的背影,不由好笑:“你什麽時候脾氣這麽壞了?”霍仲祺不好和她解釋,微微紅了臉色。

許卓清猶豫了一下,追問道:“那——怎麽安排合適?要不要薛貞生親自督戰,還請總長示下。”

馬騰嚇得一抖,手裏的蘋果差點兒就跌了出去,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喏喏著不明所以,待見霍仲祺陰沉沉地盯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低著頭慌裏慌張地答了聲“是”,掉頭就逃。

“龍黔的事,讓作戰部跟邵司令商量,不用問我。”

“出去!”

“是。”許卓清銜命而出,虞浩霆看著壁上的地圖,獨自一人,默然良久。

馬騰猶自怔了片刻才醒悟過來,依稀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好在臉皮不薄,笑嘻嘻地咬了兩口蘋果:“團座,書上寫的美人兒,什麽‘玉纖纖蔥枝手,一撚撚楊柳腰’,托您的福,這回我也見著了……”長官是取笑不得的,可誇誇長官的意中人總不會錯,豈料話沒說完,霍仲祺立時就變了臉色,刀子一樣的目光戳得他臉上生疼:

拆開的公函散放在案上,邊上放著一碟鴿脯,一碟蠶豆,還有錦西首屈一指的燒春曲酒,堂前兩個唱曲的少女,眉眼水秀,正在妙年。

“啊?”

“你這可不像個厲兵秣馬要出征的樣子。”

霍仲祺瞥見他傻愣愣的神氣,冷著臉微微一哂:“你看什麽呢?”

一句嫵媚嬌嗔,堂後轉出一個纖纖麗影,雪白的軟緞旗袍行動間素光起伏,不動聲色亦有風流無盡,卻是昔日名滿廣寧的頭牌倌人白玉蝶。

那女人剛問了一句“我聽說,你如今喝酒喝得很兇……”他還沒來得及附和點兒什麽,霍仲祺就搶道:“你放心,我以後再不喝了。”那個腔調兒,那個模樣兒……哎喲,他牙都酸了。他們團座,玩兒起命來也是豹子一樣的人,現在倒好,活脫脫一只小家貓兒,一身的軟毛,怎麽捋怎麽順。被個女人拾掇成這樣,真丟人啊!不過話說回來,這女人……他琢磨得沒有邊際,目光只落在顧婉凝身上,就忘了吃。

薛貞生的外套搭在搖椅背上,立領襯衫敞了領口,衣擺上隱約沾了酒漬,唯有一雙軍靴擦得烏光水滑。他既不起身,也不答話,一邊端著酒慢慢喝著,一邊眯著眼睛在她身上流連。待她走近,猛然丟了酒杯,扣住她的纖腰一握,帶進自己懷裏,不等她嬌呼出聲便肆無忌憚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