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紅鸞/而今才道當時錯(2)

“我沒有睡呢!”話一出口,她的臉騰的一下子燒了起來,猶豫再三還是走過去拉開了門。他的禮服也脫了,襯衫散著領口,神色清寧,不大像是剛跟別人應酬過。

隔著雕花門的聲音清和而溫柔:“你要是睡了,就不用起來了。”

他微笑地看著她:“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致嬈,是我。”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她不知道這個時候到底該說些什麽,敷衍著應了一句:“哦。”

她忍不住蹙了蹙眉:“你要去哪兒?”

致嬈卸了妝,又換過衣裳,過肩的卷發梳了一遍又一遍——她總要找件最尋常的事情來做,才能掩飾按捺不住的忐忑。可是等了許久,該來的人還是沒有到。霍家的家私陳設沉著古雅,和檀園迥異,過於久遠深重的韻致讓她有些惴惴。她想要喚人,剛一走到門口,輕緩的敲門聲忽然在她面前響起,她心頭一抖,慌忙向後退了兩步:“誰?”

“我就在隔壁。”

婚禮和婚宴大半都屬於家族,而這樣新月如鉤的春夜,才純是屬於愛人的。

謝致嬈一怔,嬌紅的臉色略冷了冷,咬著唇低了頭:“你這是什麽意思?”

霍家的宅院她來往過許多次,而這一次,格外不同。喜氣盈盈的婢女們都改了稱呼,駕輕就熟的“少夫人”叫她覺得這稱呼仿佛原本就是她的。

霍仲祺連忙笑道:“我是想今天折騰了這麽久,你一定也累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夢想中的模樣,她心頭忽然閃過一個略帶傷感的念頭:如果這一生都停在這一刻,該多好。

致嬈低低打斷了他:“那你為什麽不陪著我?”

她忍不住凝眸看他,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曾經她也在別人的婚禮上摔倒過,只是她可沒有這樣大方,那一瞬間,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毀了,直到一個笑容明亮的男孩子幫她撿起花籃,展平了裙擺。

霍仲祺默然看著她皙白的發線,柔聲道:“好。”

他挽著她在漫天花雨中走出來,鎂光燈亮成星海,她從沒見過這樣完美的婚禮,連意外都這樣美——方才,走在前面的小花童被裙子上的飄帶絆倒,戴著花環的小姑娘在一片善意的歡笑中坦然站了起來,倒回兩步重又往前走,原本莊謹的氣氛一下子放松詼諧起來。

相識已久的兩個人,驀地生澀起來。

他翻起她的面紗,落在她唇上的吻輕柔而克制,她紅著臉想,這一刻的照片一定浪漫如夢幻。

致嬈不聲不響地垂著頭,陷在裙擺褶皺裏的雙手悄悄揉捏著細滑的衣料,用靜默遮掩著鼓點參差的怦然心跳。霍仲祺帶著委婉的笑意去牽她的手:“你是不打算讓我進去了嗎?”

還好,所有的所有都近乎完美,一如他翩然的風度,她無瑕的容光。

指尖的溫熱觸感蔓延開來,點透了腮邊的兩旋梨渦,她沒有讓開,卻是把嬌紅的笑靨貼在了他胸口——節律沉著的心跳,將記憶中那些瑰麗卻脆弱的片段變得真實而豐滿。她忽然覺得鼻尖有些酸麻,有多少人能夠像她一樣喜歡一個人這麽久?有多少人能夠像她一樣對心愛的人寬忍如斯?每一點甘願都那樣委屈,若是守望的光陰也能寫成一封情書,第一個感動的人,是她自己呵……

致嬈挽著父親走進來,禮堂裏的人都含笑回眸,她用最完美的儀態來回應那些贊賞和欽羨的目光,以及他的微笑注視。換戒指的時候,她有一點緊張,她曾經見過不小心掉了戒指的婚禮,一圈燦然骨碌碌地滾出去,被不相幹的人撿回來,多尷尬!

她唇角在笑,眼角卻微微發潮,醞釀了許久的嬌怨剛要出口,身子忽然一輕,整個人都被小霍抱了起來。她低呼了一聲,順勢攀住了他的頸子,轉眼間面上飛出兩暈緋色,臉頰卻在他肩上貼得更緊。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夢想中的模樣——除了紅毯盡頭的人,沒有打領結,而是穿著一身戎裝禮服。

芙蓉帳暖,落在肌膚上的親吻像蝴蝶噙住花蕊,錯落有致卻又有些按部就班,她細細喘息著偷眼看他,他清澈的目光帶著一種仿佛一切都了然於心的沉靜。

當然,再罪過的開銷放在他們師座身上也不嫌過分,唯一讓他泛酸的卻是婚禮上六個男儐相都沒輪到他——師座半開玩笑地提了一句,他還沒來得及假裝謙辭一下,新娘子和兩個在場的女儐相就投了“反對票”。嗨,他哪點兒比不上那幾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兒哦!不過,在這樣的“大場面”裏,他這點兒酸水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這樣的*旖旎他大約是司空見慣了吧?她憤憤地抿了抿漲紅的唇瓣,秋波流盼,促狹地斜過一眼,咬牙嚙在他鎖骨上,磕出兩抹淡紅的齒痕,像是某種私密而曖昧的圖騰,她滿意地端詳了一眼,心念一動,擡手便去解他胸前的衣扣——他,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