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紅鸞/而今才道當時錯(5)(第2/2頁)

他一頁一頁翻看,忽然神情一肅,將一份電文逐字看過,擱在了面前,遠遠端詳了一陣,按了值班秘書的電話:“你進來一下。”

“軍務嘛。”

“處座。”值班秘書習慣性地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白玉蝶仰面一笑,眼波嫵媚至極:“走得這麽急,也不先告訴人家一聲!”

蔡廷初將那份電文向前輕輕一推:“這封電報是誰發的?”

“嗯。”薛貞生說著已站起身來,在她腮上輕輕撫了一下:“乖,等我回來,送件大禮給你。”

那秘書拿起來看了一遍,道:“是作戰處。”

白玉蝶一愣:“今天?”

蔡廷初語意微重:“作戰處的誰?”

薛貞生忽然擡腕看了看表:“還有半個鐘頭。”

“呃……”那秘書愣了一下,見蔡廷初神色沉郁,不由支吾起來,“不知道,只知道是雙重加密,直接發給霍師長的。我現在去查。”

白玉蝶擰了下腰肢,又替他斟了杯酒:“那你什麽時候走?等戴季晟打下嘉祥?”

“不用了。”蔡廷初擺擺手,“你出去吧。”

“我既然敢下這個注,自然有不蝕本的法子。”薛貞生驀地在她腰間掐了一把,“他吃不了我,你才行。”

加密前的電文很短,只有七個字:獲梼杌,就地處之。“梼杌”是作戰處給戴季晟的代號,“就地處之”,是最簡單利落的法子。只是,授意發這封電文的人是他想的那個人嗎?那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白玉蝶輕輕抽開手,裊裊婷婷坐到了他的下首:“你就不怕將來鳥盡弓藏,戴季晟再翻回頭吃了你?”

蔡廷初拉開辦公桌右手的抽屜,裏頭放著一本德文版的《近世代數》,他翻開書套,從夾層裏抽出個小巧的米黃色信封。

“你這回是拿定主意了?”耳畔呵氣如蘭,一雙塗了朱紅蔻丹的纖纖玉手緊跟著搭在了他肩上。薛貞生轉著那只皓腕上乍看過去不甚分明的玉鐲,淡笑著呷酒:“再不下注,牌都要打完了。”

桌上的內線電話,拿起,卻又放了下來。他不是一個朋友,是長官,是總長。

虞軍在沔水的江防倉促之間已顯疲態,灃南精銳一路渡江北上,另一路迂回向西進占龍黔。龍黔守衛空虛,掌控西南門戶的薛貞生亦不作攔阻,短短一月之間,端木欽已將孫熙年的部隊擠到了龍黔西端的犄角;而東南畢竟是江寧政府命脈所系,一直都有重兵布防,且唐驤縝密沉穩,進退有度,雖然戴季晟的主力已經逼近嘉祥,但鄴南的戰事還是被他慢慢拖進了僵局。

總長,沒有私事。

一紙協定墨跡未幹,沔水戰端已起。江寧政府和灃南戴氏各執一詞,指斥對方挑釁在先,蓄意破壞和平協定。學堂報館裏的先生們還想條分縷析辨個是非曲直,旁人的目光早已被瞬息萬變的戰局所吸引。

無論他知不知道,昨晚的電文都可能出自他的決斷,甚或就是他本意——戰場上,什麽樣的意外都可能出,什麽樣的交代旁人都只能接受,一了百了,永絕後患。

仿若一場脫胎換骨的醉夢,醒也醒得纏綿悠長,致嬈撐起身子,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裹了晨褸走到鏡前,只見鏡中的人,睡眼惺忪之余仍是滿面的紅粉緋緋,羞意一盛,忍不住便低了頭,卻見妝台粉盒下壓了一張桃花箋,上頭幾行秀挺的行楷錄的恰是一闕《千秋歲》,她越看面色越艷:“歡極嬌無力,玉軟花欹墜。釵罥袖,雲堆臂。燈斜明媚眼,汗浹瞢騰醉……”

那他拿了這封信出來,就不單是他私自送顧婉凝去灃南的事了……於他而言,最穩妥的,就是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她睜開眼,正瞥見他清俊的側顏,微微飛揚的眉梢撩撥得她心尖微融,灼亮幽深的眼眸卻辨不出情緒,他似是察覺了,撐起身子淡淡一笑,探手從枕下抽出一件物什來,致嬈看時,卻是一條寸許寬的桃紅緞帶,她一怔,那一抹柔滑的桃紅便落下來,依依遮住了她的眼,她半是明了半是猶疑地喚他,卻已被他攬了起來,把那緞帶松松繞了個結,獎賞似的吻在她耳際:“乖。”眼前一片綺麗艷色阻擋了視線,其他的知覺便格外清晰起來,他的每一分碰觸都叫她乍驚乍喜又難以忍耐,漸漸地,她的意識模糊起來,再分辨不出歡愉和難耐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