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忍(2)

陳文德的眉毛向下落回了原位,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他對著茉喜一擡手,然後咽下熱茶說道:“老陳就挺好,往下說。”

茉喜看他驟然變了表情,不禁有些心虛,“我叫你老陳,你不愛聽呀?不愛聽我換個叫法,陳司令?陳大人?陳先生?你挑吧,愛聽哪個我叫哪個。”

茉喜看他沒有挑毛揀刺的意思,這才放心大膽地繼續說道:“我想問你,你打算怎麽處置鳳瑤?就是我姐姐。”

陳文德對著她一擡眉毛,擡出了額頭上幾道淡淡的紋路,“你叫我什麽?”

陳文德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想替萬嘉桂娶了她,你又不讓。”

茉喜一矮身坐了下去,在椅子上盤起了一條腿,“說岔了,我要跟你講的不是這件事兒。老陳——”

茉喜隔著桌子打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我問你正經的哪。實話實說吧,老陳,我想讓你把她送走。”

陳文德擡手撓了撓鳥窩一般的後腦勺,滿不在乎地答道:“攆我的也不是他,他哪攆得動我?攆我的是那個誰——是他上峰的上峰,說了你也不認識!”

“送哪兒去?”

茉喜立刻作了回擊,“那你後來還不是又讓人家給攆出北京了?自己把自己吹得那麽厲害,也沒見你登基當大總統!”

“當然是送給萬嘉桂!”

然後他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傻了吧?你還以為他能給你當救星?老子去年進北京的時候,河北還沒他這一號呢!”

“他女人落我手裏了,我不但不能碰,還要原封不動地給他送家裏去——他是我祖宗?”

陳文德咧開燙紅了的嘴唇,露出了一口很結實的好牙齒,有一枚虎牙是特別的尖利,讓他看起來很像虎狼,“他現在離文縣不到一百裏。昨天向我的小兵開了三十炮,我還了他三百炮,一鼓作氣把他打啞巴了。”

“傻子!不讓你白送,只要你肯把鳳瑤平平安安地送走,我就留下來,死心塌地地跟你過日子。”

茉喜下意識地用右手摸了摸左胳膊,同時開口問道:“萬嘉桂那邊有消息了嗎?”

陳文德擡頭看向了她,“你?”

“說吧。”他開了口,“又打什麽鬼主意呢?老子再大幾歲給你當爹都夠了,你那點小把戲騙不了我。”

茉喜面向他坐正了身體,又擡手一指自己的鼻尖,“沒錯,就是我!你睜大眼睛滿文縣走一圈,瞧瞧還能不能找著比我更好的姑娘?實話告訴你,我現在剛十六,還沒長開呢,等再過幾年,哼,你等著看吧,漂亮死你!”

陳文德笑了,低頭吹了吹杯中熱氣,然後試探著啜飲了一口。微微地低了頭,他笑著向上去看茉喜,內雙的眼皮本來就窄,這一下子完全成了單眼皮,眼形和眼神都讓茉喜聯想起一只鷹鷲,雖然是只和顏悅色的鷹鷲。

陳文德忍不住笑出了聲,“這話說的,太不要臉了!”

隔著桌子,茉喜單腿跪在了椅子上。一手扶著桌面,一手背過去扶了椅背,她對著陳文德一仰臉一挑眉,“賤種!給你幾分好顏色,你還怕了!天天罵著你冷著你,你就舒服了!”

茉喜不接他的話頭,自顧自地接著說道:“老陳,今晚我對你好不好?你要是依了我的話,往後我對你更好,天天都比今晚好十倍!”

陳文德狐疑地抖開毛巾擦了擦臉,又擦了擦脖子和耳朵。遙遙地把毛巾往水盆裏一擲,他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從茉喜手中接過那杯熱茶,他擡眼看著茉喜問道:“是不是給我下毒了?”

陳文德擡手摸著下巴,做了個沉吟的姿態,“茉喜,這話可不是說著玩兒的。現在咱倆算是露水夫妻,哪天一拍兩散各走各路,我絕不找你的麻煩;可你若是跟了我,我拿你當太太對待,你再起別的花花腸子,我可饒不了你。”

茉喜笑盈盈的不理會,徑自扭頭走到臉盆架子前,擰了一把熱氣騰騰的白毛巾。轉身把毛巾遞到陳文德手裏,她又轉到桌旁,拎起茶壺倒了一杯熱茶。

此言一出,茉喜登時沉默了一瞬。

陳文德垂眼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一直是不言語,及至等她為自己脫了外面的黃呢子大衣,他才終於開了口,“一天不見,瘋了?”

一瞬間過後,像刀頭舔血一般,茉喜恢復了方才的笑模樣,“沒說著玩兒,這也是我一輩子的大事,我敢拿這個話開玩笑嗎?我是看你這人對我不錯,跟了你也不至於受窮受苦,這才願意了的。”

陳文德且行且一擡手,小武會意退下。而陳文德大步流星地推門進了屋,在撲面的熱氣和燈光之中,他就見茉喜俏生生地站在前方,一身桃紅褲褂映得她面如桃花;兩條油光黑亮的大辮子垂在肩膀上,也是梳得一絲不亂。對著陳文德抿嘴一笑,她邁步上前,低頭為他解開了腰間的大衣皮帶,然後又仰起臉,自上向下地為他解開大衣紐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