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是誰（第2/3頁）

錢佳玥倒在床上，用枕頭蒙住頭。天旋地轉，有無數聲音鉆到她耳朵裏問：“錢佳玥，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肖涵怎麽會喜歡你？”

因為陳末對肖涵的評價，錢佳玥不想讓陳末知道自己暗戀的事，一時想不到借口岔開話題，就愣在那裏。倒是卡門接上了話，拿手指錢佳玥：“喏，下午選班委，她緊張死了。”

陳末那晚異常得意，在飯桌上滔滔不絕自己當選的經過。趙依芳溫柔地看著女兒，夾了一塊又一塊糖酥排骨，高興地對假裝看晚報的陳彭宇說：“女兒一進高中就當班幹部了，你怎麽不表揚幾句？”

正在這時，陳末甩著濕漉漉的手回來了，一邊坐一邊問：“你們在聊什麽啊？那麽嚴肅？”

陳彭宇從鼻孔裏“哼”一聲：“所以我說，民主選舉這種制度就是不負責任的，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選上。”

卡門推一推眼鏡，說：“好事？你聽他說那句話——我怎麽會做這麽無聊的事。這叫什麽話？一般人的反應都是，‘我怎麽可能喜歡她這種無聊的人’，對吧？但他說的不是無聊的人，是無聊的事。什麽事情無聊啊？我猜你那個肖涵哥哥，是在說，我怎麽可能做早戀這麽無聊的事。他這不是在否定趙婷婷，他是否定所有人，包括你。”卡門的食指朝錢佳玥一指，讓錢佳玥的心別別一跳。

陳末得意地笑：“我是高票當選，實至名歸！”

“怎麽了？難道不是好事麽？”錢佳玥糊塗地問。

陳彭宇冷笑：“高票當選？你是投機取巧，嘩眾取寵！講點花哨的話騙騙人，他們想聽什麽你就講點什麽，你要是叫取消高考人人進北大清華，教育部長他們都能選你當。這個叫民主選舉？笑掉我大牙了！”

吃午飯的時候，趁陳末去上廁所，錢佳玥偷偷對卡門說：“我今天問過肖涵哥哥了。”卡門停下了對雞翅的追逐，一臉誇張地用手邊的語文書蒙住嘴：“天啊，你表白了啊！”錢佳玥“啪啪啪”拍她肩：“你亂講什麽！我問他那個趙婷婷的事！”然後一五一十把早上對話的經過都復述一遍。卡門八卦的神情漸漸消失了，嘆一口氣，搖搖頭，繼續低頭扒拉雞翅。

陳末的臉色變了，不過就一瞬間，她突然明白——這不過是陳彭宇的負隅頑抗。叫自己老爸承認錯誤？那怎麽可能？

終於，到了學校門口，錢佳玥快活地說：“肖涵哥哥，我今天要競選班委。”肖涵豎了一個大拇指：“加油啊，小姑娘！”

生平第一次，陳末沒有頂杠，而是笑笑把糖醋小排放進嘴裏：“隨便你怎麽說，反正我當選了。”

錢佳玥瞬間，覺得眼前的世界露出了親切迷人的微笑。心上有一塊大石頭去掉了，整個人都輕快起來。她特別快活，簡直想大聲唱出歌來，一會兒騎到肖涵前邊，一會兒跟在他後面，有一搭沒一搭說點不著邊際的話。

新班委走馬上任，裴冬妮還在興致勃勃地在征集五班班規時，錢佳玥這個生活委員倒是接到了一個任務——讓班級貧困生申請“自強獎學金”。

肖涵回過頭，一只腳踏在地上，用手肘支住自行車，帶著笑卻皺著眉頭，仿佛聽到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他伸出手來按了一下錢佳玥的頭：“你太八卦了！”錢佳玥拿出魚死網破的決心：“那你喜不喜歡她？”肖涵笑了，嘴角的弧度正好露出整齊的上牙：“我怎麽會做那麽無聊的事情！”

“自強獎學金”是二中一個校友捐贈的獎學金，專門獎勵那些家境貧困的學生，每個年級都有1-2個名額。周圍把錢佳玥叫到辦公室，把申請表遞給她，然後給了她一個名字——劉劍鋒。

真的開始騎車，還怎麽聊天，錢佳玥必須抓緊最後的機會，於是趕忙問：“我聽同學說，她好像很喜歡你哦。”她焦急地望著肖涵的背影，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個自己想要的答案？

劉劍鋒是錢佳玥剛開學時候的同桌，現在和陳末換座位坐在裴冬妮後邊。劉劍鋒中等個子，皮膚黝黑，不怎麽說話，很好相處。但就是錢佳玥這麽愚鈍的人，都從他破掉的書包和洗不白的帆布白鞋上，看出了他家境一般。

“我同學啊，我們初中就是一個班的，”肖涵也騎上車了，朝錢佳玥笑笑，“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但是錢佳玥拿到申請表第一反應還不是去找劉劍鋒，而是想到了肖涵。

錢佳玥的脖子僵住了，她很想此刻回頭去看看肖涵提到趙婷婷時的面部表情，但她轉不動頭。

一學期一千塊啊！

“哪天？”肖涵愣了一愣，“哦，你說趙婷婷麽。”

肖涵媽媽下崗後，開始去東方書報亭上班，起早貪黑。肖涵哥哥雖然在錢佳玥心目中和天神一樣，但是他家經濟的拮據，錢佳玥一直是看在心裏的。肖涵的參考書都是表哥用剩下來的舊書，每學期開學前，錢佳玥都和肖涵一起用橡皮把之前的答案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