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衛韞沒說話,他回頭看了一眼衛府的牌匾,目光落在楚瑜身上。

幾十斤的枷鎖帶在他身上,他卻仍舊挺得筆直,曹衍讓人拉了關囚犯的馬車過來,冷笑著同衛韞道:“七公子,上去吧?”

“衛家……交給大嫂照顧。”

他伸出手去,讓人給他戴上了枷鎖。

“你放心。”楚瑜點了點頭,聲音平和堅定:“我在,衛家不會有事。”

衛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楚瑜一眼,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衛韞抿了抿唇,卻道:“大嫂,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聽到曹衍的話,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南城軍終於沒辦法裝死了,為首之人深吸了一口氣,他伸出手去,朝衛韞恭恭敬敬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七公子,煩請不要讓我們難做。”

說著,他目光掃向一旁站著的幾位少夫人,揚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才是要緊。諸位嫂嫂切勿太過傷悲,哥哥們泉下有知,也希望諸位嫂嫂能照顧好自己。”

曹衍終於無奈,怒喝出聲:“衛韞,你是要抗旨不成,南城軍,你們站在那裏,是打算包庇衛家?!”

楚瑜並沒將家中變故告訴衛韞,只是說了梁氏和柳雪陽的去向,衛韞尚還不知家中女人之間的不合,還擔心著幾位嫂子因失去丈夫太過傷悲。

他接過酒,猛地灌下。

三少夫人張晗聽到這話,扭過頭去,用帕子捂住臉,小聲哭出來。

當年年少,父兄不允他飲酒。而如今他若不飲,此酒便無人再飲。

便是姚玨,也不自覺紅了眼。

但沒想到,他卻還能像過去一樣,回來前踏過火盆,驅過晦氣,甚至像父兄還在時那樣,飲下一杯祝捷酒。

然而她與謝玖出身大族,早是知道了衛家的形勢,絕不敢去牽連的,更何況姚家與衛家本也交惡,她與丈夫感情遠不及其他少奶奶深厚。

他本以為歸家時,面對的該是一片狼藉,該是滿門哀嚎,該是他一個人撐著自己,扛著衛家前行。

只是忠門埋骨,稍有良心,便會為之惋惜。

衛韞沒有理他,他看著眼前捧著酒的女人。

聽著衛韞的話,管家露出難色,他看了楚瑜一眼,怕楚瑜在這時候告狀起來。然而楚瑜卻揚著笑容,同衛韞道:“你不必擔憂,在獄中好好照顧自己,我們都是你長輩,比你想得開。”

曹衍皺起眉頭,怒喝了一聲:“衛韞!”

衛韞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上了囚車。

楚瑜雙手捧著酒杯,聲音溫柔。

曹衍臉色已是差極了,催促了人道:“壓著去天牢罷!”

“雖然沒能凱旋歸來,然而你們去時我就備下了這祝捷酒,既然回來了,也就喝了吧。”

衛韞盤腿坐下,背對過家中女眷時,便收起了方才的軟弱擔憂,化作一片泰然。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楚瑜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只是迎接一位歸家遊子一般輕輕往衛韞頭頂撒了艾草水,然後從旁邊拿過酒杯,遞給衛韞。

囚車緩緩而行,他驟然出聲:“衛家蒙冤!父兄無罪!”

而後她握著艾草,輕輕拍打在他身上。

“讓他閉嘴!”

他幹澀出聲,楚瑜卻是握住了他的手腕,拉著他踏過了火盆。

曹衍面色大變,揚鞭甩了過去:“閉嘴!”

“嫂子……”

看見他揚鞭子,蔣純下意識就抓住了曹衍的鞭子,曹衍察覺被人阻攔,扭過頭去,看見蔣純之後,眯起眼睛:“二少夫人?”

眾人驚慌之間,這個人卻一直神色從容淡定。在他看過來時,她只是道:“踏過這個火盆,去了晦氣,就能進家門了。”

“好,好得很,”他目光掃過衛家一眾女眷,冷聲道:“你們衛府好得很!你們家大夫人呢?!”

衛韞沒說話,他擡頭看著楚瑜。

沒有人說話,曹衍提了聲音:“如今衛家就沒有人主事了嗎?還是說衛家如今的主事就是一個連面目都不敢露之人?!”

曹衍聽了衛秋的話,冷冷一笑:“你算個什麽東西?這可是聖上親筆所書的聖旨!你衛家因貪功好勝,害我大楚七萬精兵喪命於白帝谷,你以為人死了這事兒就沒了?衛韞,”曹衍提高了聲音:“識相的就別掙紮,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大夫人外出省親,如今衛家暫由妾身主事。”

曹衛兩家的恩怨滿朝皆知,如今曹衍在這裏,眾人自然要想到是曹衍刻意刁難去。

楚瑜站出身來,她雙手交疊落於身前,微微低頭:“二少夫人方才經歷喪夫之痛,一時失智,還望大人海涵。”

曹衍是曹氏幼子,多年前曹家曾送長子上戰場交到衛家軍中,卻因不守軍紀被打死了,因此衛家落難,曹衍在大理寺中,立刻攬了捉拿衛韞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