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4頁)

剛取出筆筒中的狼毫筆,筆端頂部頂在手心,青年倏地怔住。

他帶著筆墨紙硯上了樓。回房時,阿姒已然平復下來,聽到他回來,從容喚他:“夫君,你回來了?”

竹香氣息侵近,他在榻邊落座:“我有些公文要處理,忙完陪你。”

阿姒體貼地點頭,不無遺憾道:“可惜我瞎了,不然還能給夫君研墨擦汗,讓你也體會體會紅袖添香的樂趣。”

晏書珩聽出她是在哄人,他在桌案前坐下,筆尖沾了墨水,取出只寫了幾個字的信箋,頭也不擡道:“不必紅袖添香,溫香軟玉在懷便已足矣。”

本只是一句戲言,可話音方落,他自己的思緒先四散開來。

遊弋的筆尖懸停,一滴墨水順著

憶樺

滴落,暈入紙中,墨色不斷擴大,一如風動時水面不斷散開的漣漪。

但眼前無水,窗外更無風。

極有默契地,阿姒也想到了那些旖旎的片段,她拉過被子顧左右而言他地低喃:“夫君先忙,橫豎我也無事可做,前幾日在山裏也實在疲累,我且睡會。”

晏書珩看著那被染壞的信紙,萬般無奈地笑了,瞧見她僵硬的背影,嘴角更是微揚:“美人在側,看來我也忙不了了,不如我們……做點別的事?”

阿姒後背挺得更僵硬了。

她悄悄攥緊被子,把自己護得嚴嚴實實的:“夫君,正事要緊。”

晏書珩不再逗她,另取來一張信箋。筆尖平緩遊走,密信很快寫好了,他望向榻上假寐的女郎,眉眼間藏著笑緩緩溢了出來:“官府的正事辦完了,接下來,該考慮我和夫人的正事了。”

阿姒驟然繃緊足尖,眼都不敢睜。

他起身往這邊走來,伸手來掀她被子,阿姒猝然坐起,抓過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身前遮得尤其厚實。

“光天化日的,夫君自重!”

晏書珩挑眉:“我不過是想到個或能查到阿姒身份的法子,如何輕浮了?”

阿姒聞言,立即換了態度,無神的眼中微光波動:“月臣當真有法子?”

從她變換的稱謂中,晏書珩便能感覺到她對此事的希冀。指腹在她額際輕點,他笑著說:“我有故友在那一帶做事,可托他們持阿姒畫像在鄭五撿到你的那一帶尋訪,興許會有消息。”

阿姒道:“那我們得空就尋畫師!”

青年悠然道:“你眼前便有一位畫師。”

阿姒從被子裏鉆出,撿到寶般抓住他的手,兩眼亮晶晶的:“原來我們家月臣不僅會撫琴,竟還會作畫?”

我們家月臣。

晏書回味著這個稱謂。

她真是懂他,總有本事僅憑三言兩語就讓他嘗到甜頭,他微笑看她:“不僅限於撫琴作畫,你們家月臣會的還不少。”

不過是隨口一句,阿姒卻再次不合時宜地想起他走前說的那“道聽途說”的事。她摸摸鼻尖,強掩下羞赧:“夫君……甚是多才,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又想偏了,該說你什麽好?”

晏書珩笑了笑。

畫紙鋪開,筆尖蘸上濃墨。

青年擡眼,正巧見阿姒坐起身,雙手撐在榻沿,她以為他還未備好紙墨,正百無聊賴等著,赤著的一雙玉足正似風中柳枝般來回輕晃。

此刻的慵懶最是難得。

他有意在著墨時不提醒她,好將阿姒散漫的模樣畫下。筆尖如行雲流水般在紙上遊走,畫中女郎亦如流霞般,韻致渾然天成,美得毫不費力。

晏書珩凝視著畫中人。

果真是女大十八變,當初在建康時他出於緬懷之意作了那副畫,彼時為了讓小女郎泉下高興,他已刻意誇大了她兩年後的容貌。

如今看來,當初竟是保守了。

他欣賞了良久,阿姒亦等了良久,鼻尖只聞墨香及似是研墨般的細微摩挲之聲,她開始坐不住了。

“夫君,你要開始畫了麽?”

晏書珩收筆,視線在榻邊女郎的眉眼間逡巡許久,一股溫柔從心口蔓延開,他眉眼逐漸覆上柔和的光。

三年前時要挾他在替她作畫和娶她之間做選擇的小女郎,兩年前被他一句“上門提親”的戲言嚇得落荒而逃的小女郎,如今已脫胎換骨長成了大姑娘,正一聲聲喚他夫君。

他柔聲道:“稍等。”

晏書珩將那張墨跡未幹的畫小心放至一旁,重新取來畫紙。

“阿姒,要落筆了。”

話是很尋常的話,語氣也如平常一般,阿姒卻無端覺得這其中蘊著諸多情緒,像是在說“別來無恙”,是每折故事開始時鄭重的第一句。

她斂神坐直,雙手端放膝上,腳尖都不自覺繃緊,更別提緊抿的唇角。晏書珩悄然笑了,目光在畫紙和她之間逡巡,很快便畫好了。

晏書珩比較著前後兩幅畫,畫中人五官雖相似,但氣韻大不相同,一個是生於山間自成風骨的野梅,另一個是被匠人修剪過後的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