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2/4頁)

阿姒非但不感激,對他原本“虛偽、有城府”的印象中,又添了一條“圓滑”。

看來真如九哥所說,晏氏似乎的確更偏向於同殷氏聯姻。

她得另尋法子了。

至少讓殷氏誤以為晏書珩無意聯姻。

眾人把酒言歡時,阿姒卻垂著睫,苦想著如何在最後十日裏讓殷氏子弟“知難而退”,本以為這契機要苦思一番才尋到,不料宴中,便讓她逮著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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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阿姒飲了兩杯酒,臉上微熱,便想出去吹吹涼風。

剛到廊下,便見到一殷氏侍婢給晏氏的侍婢塞了些東西,央道:“我們女郎有要事欲和長公子相議,不知可否勞煩姐姐通傳,讓長公子前去桃林一敘?”

見有好處拿,侍婢自然答應。

廊柱後。阿姒無奈聳肩。

她理了理披帛,低著頭故作茫然地朝桃林走去。周遭燈火通明,將桃林照得恍若黃昏,平添幾分曖昧。

阿姒選了株在林中看不真切、但從桃林外走來一眼便能看到的桃樹。

她蹲坐在地,倚著桃樹發呆。

本只是想擺出個黯然神傷的假象,可透過熟絡桃枝,望見天際一輪滿月時,阿姒驀地想起姑母鳳冠上的明珠,想起阿姐那瑩潤溫柔的瞳仁。

她和阿姐自幼喪母。

姑母是頭一個讓她想到娘親的人。

而阿姐,則應了那句長姐如母,彌補了阿姒沒有娘親照顧的缺憾。

可她們都不在了。

如今姑母的鳳冠和步搖戴在了那位殷皇後發間,姑母寄予厚望的太子表兄被殷氏的皇子奪去聖恩。

阿姐也間接因殷氏殞身。

若說那打算和晏氏聯姻的殷氏女郎是無辜受家族牽連惹了她的怨氣,那阿姐呢?

阿姐何嘗不無辜?

微風吹來,枝頭桃花紛紛揚揚,阿姒仰著臉,柔軟花瓣落在她面上,像極了阿姐溫柔的手。

阿姒眼睛一酸。

阿姐最喜歡桃花。

音容笑貌,言猶在耳。想到葬身火海、屍骨無存的阿姐,阿姒甚至忘了蹲守此處的目的,抱膝縮成一團。

待跟前如願停下那片玉白袍角時,她裙上膝頭處已被暈濕。

青年雖蹲下身,但依舊比抱膝而坐的阿姒高出許多,他身形像坐小山般,但聲音卻似詢問孩子般溫柔。

“為何一個人在此哭泣,可是他們又欺負你了?”

阿姒搖搖頭。

她的鼻子有些不通暢,發出的聲音也帶著鼻音,甕聲甕氣的。

“沒人欺負我,我只是……”

阿姒說不清此時的委屈是刻意放大過後的成果,還是真情流露。

她低道:“我只是想我阿娘了……”

聞言,晏書珩一怔,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這圓滑的人也有嘴笨時。

但阿姒顧不上為他的動容而竊喜,這句話像打開了什麽閘口。

姑母溫柔包容的笑容,阿姐猶在耳邊的那句“我們阿姒是世上最漂亮的女郎”……這些像洪水湧入心裏,又從眼角湧出,阿姒不願讓自己討厭的人看到她哭,可為了達成目的,又不得不哭。

她便低下頭,臉埋在膝頭,像只傷了心的鴕鳥把頭埋入沙子裏,顫著肩頭哭得無聲無息,膝處的裙擺很快被浸濕了。

頭頂覆上一只大手,拇指在她柔軟的發間輕輕摩挲。

她擡頭,怔怔看著他。

“怎麽了?”晏書珩低頭與她對視著,察覺她眼中的異樣,面上滿是關切。

阿姒仍盯著他的眸子。

她只是這般看著他,安靜地流著淚,卻半晌不說話。

青年亦未再開口。

直到余光瞧見晏書珩身後幾丈開外處依稀現出一道搖曳的裙擺時,阿姒才委屈道:“大哥哥,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就像我阿娘那樣,你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溫柔,和我阿娘很像。”

發頂的大手頓了頓。

他遲遲未動,阿姒還以為自己要失敗時,眼前忽地壓過來一片昏暗,俄而一股清冽的竹香氣息從頭頂和身前裹住阿姒,後背亦輕覆上一只大手。

晏書珩半跪在阿姒跟前,他輕輕靠了過來,但很君子地並不緊貼著,像兄長輕擁妹妹般,寬闊的肩頭盾牌般擋在她身前。

他的下頜將將擱在阿姒發頂,將觸未觸的,寬厚的手掌則在她背後輕拍。

“好孩子,都會過去的。

“下次若殷氏的人再欺負你,盡管告訴大哥哥,大哥哥替你出頭。”

那一刹,阿姒是真的有一星半點的內疚,可透過晏書珩衣袍的間隙,她看到殷氏女郎一步步翩然靠近的裙擺。

阿姒像個不知事的孩子遇著撐腰的人,伸出手輕輕環住他腰身。

晏書珩身形微滯。

但他很快放松下來,在她後背拍了拍,掌心溫度和無言的安慰透過春衫滲入她身上。

阿姒越發環緊了,很過分地在他肩頭蹭了蹭眼淚,感激涕零地小聲道:“大哥哥,你真好,和我阿娘一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