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4頁)

阿姒只好裝病。

好在他只是派侍婢傳話,並未親自踏入她院內。直到臨行那日,晏氏眾人皆來送行,但阿姒直到上馬車前,也未曾見到晏書珩的影子。

他大概只是在逗弄她。

定然不是認真的。

阿姒邊說服自己,邊提裙上了馬車,不料剛爬上馬車,一擡頭,她看到一雙含著四月春風的眼眸。

晏書珩正隨意坐在馬車內,一只手慵懶地搭在膝頭。

他含笑看著阿姒,不語。

阿姒要逃,卻被他輕扯過去。

晏書珩坐著,阿姒則半跪在他腿間,仰面無措地看著他,此情此景像極了她在主動諂媚、求歡。

青年對她的“溫順”很滿意。

他豎起長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阿姒別說話,眼下我是背著眾人偷偷與你私會。你若出聲——

“豈不坐實了你我的苟且?”

私會,苟且。

阿姒險些暈過去。

他一個世家子弟,嘴裏怎麽能蹦出這麽孟浪的字眼?

她對晏書珩又多了層成見。

阿姒緩緩閉眼,深吸一口氣,此時此刻,她倒真希望當初萍水相逢的那位大哥哥是葬身湖中了。

眼下這人是何處來的妖孽?

再睜眼時,晏書珩俊顏貼得極近,一雙眸子在昏暗馬車內顯得尤其深邃。他像毒蛇吐信般,逐字逐句道:“阿姒是不是想和我撇清幹系,回潁川嫁給九郎?”

阿姒嘴唇輕動。

她剛想說什麽,唇上落下一只微涼的手指,是晏書珩的。

他不讓她繼續說話。

言語間更帶了些纏綿的警告:“我像是能揮之即去的郎君麽?阿姒既招惹了我,便別想全身而退。”

隨即,晏書珩從袖中取出一支金步搖,輕輕插'入她發間。

“上次阿姒走得倉促,定情信物都忘了,好好戴著它,下次去潁川和令堂提親時,我可是要查看的。”

做完這一切,他還體貼地替她將散落的一縷鬢發別至耳後。

阿姒愣愣地看著他。

自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她,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晏書珩眉眼含笑,凝視著阿姒發間展翅欲飛的蝴蝶步搖。

他許久未語,只是深深地看著她。

末了,青年瞧不出情緒地輕嘆:“罷了,看在阿姒年紀尚小的份上,暫且放過你,日後若有緣再會吧。”

說罷,他長指地輕撣衣擺,推開馬車後門跳了下去。

晏書珩走後,阿姒取下那支步搖看了許久,打算將其扔到車外,手懸在半空許久,最終慢慢落下。

罷了。

聽他話裏意思,看上她是假,發覺被騙後嚇唬一番才是真。

他們,也算兩清了吧。

後來晏書珩果真沒來潁川,更沒來和她爹爹提親。

不止因為他沒來。

也因為爹爹和潁川,都沒了。

每每回想,心口便會一陣鈍痛——

回潁川後不到半月,皇帝臥病,本就野心勃勃的眾皇子在各自背後世家擁護下,徹底露出獠牙。

不知是哪一方先開始的。

像本就幹旱已久的土地被巨人重重踩了一腳,從洛陽宮那一點開始露出醜陋的裂痕,一道道可怖的裂紋漸次裂開,波及整個中原。

自此,阿姒每日都能從九哥口中聽到一些觸目驚心的消息。

“帝崩,洛陽宮亂。”

“胡虜伺機而入,雍州危。”

“鮮卑亦尋隙而入,兗州以北大半國土輪入敵手。”

……

這些消息像一道道利箭,將插在洛陽城頭那寫著赫目“周”字的那面帥旗刺得千瘡百孔。

最終旌旗飄落。

“匈奴人兵臨洛陽,司州危。

“太子殉國,少傅陳伯安臨危受命,護小太孫南下。”

覆巢之下無完卵,就連當初對皇位勢在必得的三皇子都因一戰失利死於胡人之手,先帝幾位皇子,亦相繼因為內鬥或者外敵死去。

司州的流箭雖暫且飛不來潁川,但已是人心惶惶,看不見的利箭從每個大周人心裏穿過,留下一個個空洞,叫人惶惶不安。

作為大周子民,阿姒恨極那些攪亂朝堂又棄國難逃的鼠輩,可作為一個女兒,她只求爹爹不要顧及所謂氣節忠義,最好帶著小太孫義藏起,藏得越深越好。

可噩耗仍是傳來了。

“陳少傅將抵潁川之際,遭賊伏擊,下落不明。”

小太孫下落不明。

但爹爹最終回來了。

他躺在狹小的棺木中,總蘊著溫厚笑容的眼永遠地閉上了。

因小太孫下落不明,帝位懸而未決。直到殷家聲稱尋到小太孫,要扶其登極。可誰料那竟是他們尋來的替身!

又因殷氏一直扶持三皇子,排擠陳皇後所出的太子,自然無人相信殷氏會好心扶太孫登基。南方世族紛紛群起而攻之,殷氏事敗,闔族盡沒。

後來朝廷查知小太孫已隨少傅一道遇害,眾世族這才扶持新帝李霈登基。這場由眾多母族強盛的皇子掀起的大亂,最終以大周喪失半壁江山,且宮女所出無權無勢的九皇子登上帝位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