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3/4頁)

至於那位曾加害過長公子的三爺,因愛子失蹤而長病不起,最終於兩月前在二郎平安歸來後“病逝”。

盡管連二房的人都以為三爺的確是因病而逝,但管家畢竟經手了一些事,多少猜到這其中與長公子有關,他見識了青年的手段,態度亦越發恭敬。

晏書珩專注地聽著,被廣袖遮住的手似在把玩著什麽。

管家一覷,原是支步搖。

青年摩挲著步搖,又吩咐了一些族中事宜,便讓管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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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中重歸寂靜。

晏書珩立於廊下,手中握著那支殘破的步搖,仰頭定定看著什麽。

穿雲上前來匯報近日尋人進展:“長公子,近日陳氏一族未曾有異動,姜氏那邊也沒有,陳妃和陛下除了偶爾去道觀佛寺,亦鮮少出宮。”

“不過,”少年稍顯遲疑,“我們的人查得疑似江回的蹤跡,他曾領著一隊兵士,在潁川和南陽一帶護送一位婦人北上,但因那婦人一直戴著面衣,瞧不出面容和年紀,不便確認,後來那夥人失了蹤跡。”

穿雲小心翼翼說完。

原以為晏書珩會不悅,不料他沉寂了數月的眼中閃過一瞬暖意。

“我倒情願那是她。”

這話說得穿雲心裏一酸。

過去數月,長公子幾乎把陳家、姜家查了個遍,甚至連皇帝和陳妃那邊也旁側敲擊地查過,可女郎就像霧一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偶爾他們也會在建康城郊尋到不知姓名的女子屍骸。

但長公子都會說:“那不是她。”

每隔幾日穿雲都會同長公子復命,一句“並無消息”說了無數次,而長公子每隔幾日也會同他說一次:“加派人手再尋,另留意北燕和江回的動靜。”

青年依舊如常,上朝、下朝,上朝,下朝。旁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可他眼底的冷霜越結越厚,和從前那個總是噙著笑的世家公子有了些微不同。連他這樣粗心的人都覺出淡淡的疏離。

這次好歹是有了一點消息。

雖然這也算不得好消息,可長公子眼底顯然冰雪松動。

穿雲暗自嘆了口氣。

他又道:“還有一事,一向不愛與人打交道的陳妃幾日後要辦賞春宴,往各家都送了帖子,長公子可要去?”

過去數月裏,如非必要,長公子鮮少出席宴會,但這次因涉及了一個“陳”字,穿雲才特地請示。

晏書珩仍看著檐下,許久,才淡聲道:“自然要去。”

穿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檐下有一雙燕子,正忙活著銜泥築巢。

他想到了那座別院。

這四個月裏,長公子定期往別院增添家什、派人打理灑掃,卻不再像從前隔三差五便歇在別院,大抵是自欺欺人,且又近鄉情怯吧。

情字果真擾人,少年嘆息著離去。

晏書珩則拈起手中步搖,經夕陽映照,金質步搖在他眼底照出淡淡焰火,但他垂睫時,那火又倏然熄滅了。

他看著那支光華璀璨的步搖,帶著愛憐,輕撫斷掉的蝶翼:“冬去春來,燕子都在梁上築巢了,阿姒,你究竟要藏到何時才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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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朱雀街出城往東二十裏,是前朝皇帝在建康的行宮,可如今說起這座園子,建康百姓想到的並非盛極一時的前朝,而是如今正得聖寵的陳妃。

當初因陳妃名中有“沄”,陛下便把這座園林修葺一新後賜予陳妃,且取其閨名中一字更名為水雲苑。

若說整座建康城中的繁華有八鬥,水雲苑便占二鬥,其余六鬥則被煌煌宮城和眾世家貴戚們分了去。

此時水雲苑中,春風一吹,曲橋上落滿梨花,侍婢要上前掃去落花,從水榭內傳出一道慵懶聲音:“留在那兒吧,掃得幹幹凈凈的,有何意趣可言?”

緊隨那雍容嗓音之後的是個稍顯清媚柔和的女聲:“阿姐從前不是總說梨花太清冷,更愛桃花麽?”

女子輕嘆,俄而語氣變得溫柔:“怎還未梳妝?馬上便要開宴了。”

侍婢端著熏好香的衣裙掀簾走近,盡管她已在此侍奉大半個月,但每每聽到連對陛下都不冷不熱的陳妃如此溫柔地說話,還是會禁不住詫異。

掀開帷幔,眼前現出兩道裊娜身影,穿雪色寢衣的女郎坐於鏡前,而那位華服加身的帝王寵妃正立在椅子後看向鏡中,順著陳妃的視線,侍婢在鏡中見到了一張介於清稚和嫵媚的臉。

清稚是因女郎目光柔和迷蒙。

嫵媚則是因那不點而紅的唇,和眼梢微微上揚的明眸。

陳妃拈起一支金步搖對鏡比了比:“我家妹妹生得好,哪怕只是挑件白裙,配個白玉簪或是金步搖已足矣。”

可那女郎頓了頓。

溫柔的嗓音裏透出淡淡嘆息。

“我已經不再愛穿白衣,更不愛白玉簪和金步搖。”

陳卿沄縱容地笑笑,正逢侍婢來報,陛下到了,她便讓她自行挑選衣裙,隨即懶散地踱出門去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