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狂風起於南(第2/3頁)

誰也沒有開口說什麽。

卸任的內閣大臣,他在這個時候借歸還那枚閑章的名義請求向皇帝當面辭行,又有什麽謀算?

費宏平靜地看了楊廷和一眼,若有謀算,只怕也應該是與楊廷和有關。

就不知為了哪樁事了。

不可小覷。

這是人之將去,誰知道他面見皇帝會說什麽,影響到馬上就要舉行的閣臣或禦書房首席人選?

乾清宮名義上地位很高的掌事太監高忠其實是個邊緣人物。

如果不是現在黃錦有了司禮監禦書房秉筆的頭銜,那麽很多與外臣有關的事不會有高忠的份。

現在,高忠站到了梁儲面前:“梁公,陛下召見。”

“草民謝陛下隆恩。”

梁儲熟練地回了禮,然後隨著高忠往裏走。

他是因罪致仕的,沒有被追贈什麽虛銜,那麽現在就已經是平民身份。

要不然,可能會有一個三公的頭銜回鄉?

進入闊別多日的紫禁城,梁儲不禁把目光投向文淵閣的方向。

那個熟悉的地方,現在的四個大學士恐怕都在心裏左思右想吧?

就讓他們繼續費心費力吧。

梁儲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過了奉天門之後往裏走著。

禁衛的精氣神,似乎比往年間要強了那麽一絲。

梁儲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又或者已經多日沒見到禁宮中的莊肅氣氛。

“在中圓殿?”到了乾清宮門口,梁儲有點意外地問高忠。

“陛下散朝後,如今午前都是在中圓殿。”高忠乖巧地引路,“梁公請。”

到了中圓殿門口,梁儲先在門口外面緩緩地跪下了:“罪民梁儲,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進來吧。”

有些許生疏的聲音傳來,梁儲謝恩之後慢慢起身,擡腳邁入了中圓殿。

擡眼看去,只見不遠處的皇帝已經換上朝服,看著他就朝旁邊指了指:“坐。”

他指的是那十八把交椅之一,梁儲立刻又下跪:“罪民不敢。”

“沒舉行國策會議時,這就是禦書房裏的一把尋常椅子。就算正在舉辦國策會議,若有空位,起居注官也坐過。”朱厚熜笑了笑,“你至少是擁立、迎立朕的老臣,坐一坐,無妨。”

梁儲直到此刻,心裏其實才把真正在意的事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再次謝恩之後才走了過去。

看到嚴嵩、劉龍坐在對面,他先欠了欠身,這才坐了半個屁股到一張椅子。

剛沾了椅子,他又站了起來:“罪民特奉旨前來歸還陛下賞賜,陛下所賞寶印在此。”

朱厚熜看著他彎腰捧在手上的那枚閑章,但下面又分明有一份折子。

“還有一封給朕的辭疏?”

“蒙陛下隆恩,讓罪民免於有司議罪、得以骸骨歸鄉,罪民感激涕零。”

朱厚熜朝黃錦點了點頭,黃錦把東西拿了過來之後,朱厚熜打開了那個折子。

不再是朝臣上的奏疏了,這折子外面沒有貼什麽條目。

中圓殿中安靜下來,朱厚熜靜靜地看著他寫的東西。

嚴嵩在猜測,劉龍在緊張,而梁儲靜靜等著。

朱厚熜面不改色地看完了這封折子,許久之後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嚴嵩和劉龍不由得看向了他。

接下來會說什麽話?這也是可以記到起居注裏的。

“若無今日情勢,你會對朕說這些話嗎?”

梁儲離開座位跪了下來:“罪民只恨生不逢時,熱血漸涼,以致蹉跎一生。”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也罷,朕又何須計較。”朱厚熜沉默片刻,忽然說道,“看在這番話的份上,雖只月余,總算是君臣一場。這枚閑章還是留著,權且留個紀念吧。”

梁儲擡頭時老淚縱橫:“罪民叩謝陛下恩典,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這便啟程返鄉吧。連毛澄朕都命人禮送回鄉了,你這擁立、迎立之臣也自當少些舟車勞頓。”

於是又是一番謝恩,梁儲就這樣辭別了皇帝。

劉龍:???

但梁儲還是留下了那枚閑章的事,如果讓另外的人知道了,嚴嵩和劉龍就是首要嫌疑人!

劉龍頓時埋頭整理今天的奏疏。

啥也沒看到,啥也沒聽到。

起居注上只有一筆“梁儲辭陛”。

京城仍舊平靜無波,這一天的午後,錦衣衛安排了兩個校尉隨梁家一起南下了。

而這一天,來自北京的旨意也到了梧州。

這裏是兩廣鎮守太監、兩廣總督府的治所。

廣東、廣西是帝國邊陲,這裏情況復雜,歷經多年之後,已經和其他省不同。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之上,還有三堂:總鎮太監、總兵官、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