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劫自何起?(第2/4頁)

沒有能夠成為禦書房首席但又確實進入到這裏了的王守仁轉頭看了過去。

皇帝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

細想一下,從經筵之後的處置,到今天辯經的中止,再聽剛才那番聖賢教誨、詮選制度也不見得有選出德才兼備官員功效的言論,皇帝果然並不看重所謂學問。

皇帝並無意因為他的學問就看重他。

今天他進了禦書房,同僚一個是楊廷和的學生,一個是他兒子,這靶子的作用還沒結束。

但現在還要敘功,陛下又想怎麽擺弄他?

以王憲為主要發言,宸濠之亂中的敘功開始上奏方案。

先是那南下的親征大軍,有勞而無功,只發少量犒賞餉銀,在如今裁撤冒濫、以募兵方式重設三大營的背景下,蔣冕和王憲都認為可以彈壓住局勢。

至於勛臣武將中因為隨朱厚照南下就稱功受賞的,一律追回賞賜。

郭勛不能為這些人發言,最近還在追罪湯麻九之亂中殺良冒功的那夥人呢。

最後才是王守仁為首的真正功臣、將卒們的功勞。兵卒們的犒銀其實早就議論過,主要就是當地文武官員或者說王守仁的功勞該怎麽升賞。

毛紀說得頭頭是道,認為功當封爵,擬封為新建伯,石珤、費宏、張子麟及大理寺卿、通政使都這麽認為,王瓊等人反倒沒說話了。

沒能成為禦書房首席,但畢竟是進了禦書房,隨時呆在皇帝身邊。

現在難道又把他請出來,任個別的職位?那能出現在這國策會議現場嗎?

他們忽然發現,皇帝可能真的沒準備重用他,只是把他留在京城,隨時拿出來撩撥一下理學重臣們?

可朱厚熜開口說道:“楊一清參預國策會議卻要總制三邊,還需要一個知兵文臣能常常參預軍國大事。王守仁領兵部左侍郎銜,以禦書房伴讀同知國策會議,參預國策會議之邊鎮重臣無法列席時暫代其責。”

楊廷和等人目瞪口呆。

原來他為王守仁留的,不是禦書房首席的那張椅子,而是楊一清的半張椅子嗎?

因功升任到兵部左侍郎的品級,雖然不去兵部履職,但距離九卿也就半步了。

再加上禦書房伴讀的身份,王守仁……有這個資格。

送他個伯爵去做勛臣武將,文臣們舍得;只在文官序列裏敘功,他怎麽可能夠得著這國策會議的一把椅子?

但現在實現了。

先上經筵賜了侍講學士,再以選拔禦書房伴讀的名義辯經又有了一道近臣光環,如今只領個兵部左侍郎的虛銜,坐這把椅子也只是憑禦書房伴讀的身份替楊一清暫坐。

攜平定叛亂之功入京,此刻朝中其余文臣有人敢站出來說比他王守仁更知兵嗎?

王守仁就這樣坐在了郭勛和嚴嵩之間,僅剩的一個禦書房伴讀楊慎呆若木雞。

“下一個議題,皇兄山陵及發引之儀,於忠武公追謚之儀。”

……

不是結束,誰都知道這十八張椅子上的人配齊,只是開始。

受劾不去職、無據不問罪,這只是比普通朝臣多一重特權,不代表高枕無憂。

京城之中無人知道珠江口的那場海戰,心學終究登堂入室來到皇帝身邊、於家後人要抵京參加於謙追謚儀式、最後一個內閣大臣孫交正隨著皇帝的母親及姐妹們進京。

而梁儲的船已經進入了湘江,前面過了靈渠就能到嶺南。

溝通了長江、珠江兩大水系的靈渠,是南北交通的要道。

此時此刻,梁儲坐在船艙中笑著對張鏜、石寶說道:“昔年在潛邸之中,也無緣見此洞庭風光吧?”

和駱安、陸松一樣從興王府隨朱厚熜如今的張鏜、石寶原先都是王府儀衛副,現在都因從龍之功有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官職。

正四品,兩個。

送一個致仕閣臣回鄉,用得著兩個這樣高品的錦衣衛堂官嗎?

張鏜尊重地問道:“梁公,某與石寶的差遣,到了這裏還不能說嗎?”

梁儲一聲長嘆,看著這兩個想立功的潛邸舊臣,目光移到洞庭波光之上:“陛下胸有乾坤,你們問我,我也不知。只怕到了廣州府,自有欽差調遣你們。”

張鏜石寶若有所思,隨後就問:“不需著急趕路?”

“不可舟車勞頓,自是緩緩而行。”梁儲想起了又重新得到的那枚閑章,緩緩說道,“不急,也急不得。”

說罷對二人欠了欠身:“雖然京中熟知你們相貌、官職之人不多,但必會被有心人留意到。這一路,可稱不上高枕無憂。老夫安危事小,陛下之憂事重,還要拜托二位多加警惕了。”

張鏜、石寶微微變色。

梁儲遙望北方:“那禦書房首席只怕已經定了下來,我的老朋友們終歸會想到此事非同尋常。這後半程,不好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