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工具人的用處(第2/3頁)

“千人滅國,故有其槍炮戰船之利,西洋人之見利而忘死,也不無我大明冒禁出海之商人助紂為虐,欲於滿剌加博所謂從龍之功!”朱厚熜眼神淩厲,“至於廣東戰事,更是兩廣上下有小家而無國、畏敗績而怯戰、逞私欲而忘本!此非吏治二字可一概而論,實以大明之地尊朱家而共有、私心瓜而分之各得其利!東莞百姓尚知捐軀守土、必敗而戰,我大明官吏卻多是有家而忘國,非私地則不守之輩!”

這話裏的分量實在過重。

不消崔元再去觀察別人會怎麽做,他幾乎是同步地離開座位和他們一起跪在了地上:“陛下息怒!”

國策會議一向這麽刺激嗎?

但感覺楊廷和他們似乎又習慣了一樣。

崔元頓時覺得自己道行還不夠,以後上朝還是多備幾丸藥為好。

“都坐。”

朱厚熜說的東西是事實。

若沒有三百多年後開始的百年血難,國家的概念實際是沒有深深植根於每一個人心中的。

這時的博從龍之功,然後分田分地分權分利,就是這些文臣武將以皇帝為尊做基本上所有事情的底色。

至於治理好遼闊疆域,無非為了維持住這種分配方式,然後內部鬥爭去微調。

所以變法難,所以越到後面想打仗越難,存量博弈嘛。

至於搞增量,要花錢要死人,得的地方又不是什麽看得上眼的好地方,分都不願意分,治理起來還難。

朱厚熜等他們坐下了才開口問王守仁:“伯安知兵。以汪鋐所奏葡萄牙人戰船之迅疾、靈動、堅固,其上槍炮之射程、射速、準度,炮彈之新穎、毀傷之強,此戰何以勝之?此戰後,彼輩據滿剌加為堡壘,以其業已攻占之天竺南部及南洋諸島等土地為後方,千料海船來往輸送,我大明萬裏海疆,如何據守而能勝?”

這些信息都是皇帝新說出口的,但有了之前乾清宮正殿中那皮萊資的反應為佐證,只怕這些都是事實。

崔元回想著廣東奏報中所說的蜈蚣船,那些速度雖慢但更為堅固、一艘船上數十門大炮的巨艦,還有從他們大炮裏射出的更遠、更準、能炸開的炮彈,他是沉默了。

“臣當時說,臣知兵而不知敵,不能妄言。”王守仁先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凝重地回答,“現在臣稍知敵情,此戰於家門禦敵,只攻一哨所,勝之不難。陛下所問此戰後,盡得精要。在臣看來,此輩海戰之法,頗似北漠蠻族騎兵。來去如風,接敵之初鋒銳難當。若只是意圖劫掠,我大明萬裏海疆,沿海富庶之地必防不勝防。”

朱厚熜點了點頭。

有些話不用說透,沿海諸衛所糜爛成什麽情況,這回廣東那邊呈上來的清查奏報已經是觸目驚心了。

廣東海防道調集手頭上的全部戰船、募集了民船鄉勇,以十打一主動出擊,還不是登陸攻營寨,只是純粹的海戰,都一敗塗地,輸得很慘。

等這些槍炮更利的西洋人偷襲、打上岸了呢?

楊廷和此刻終於意識到以驅逐弗朗機人為切入點,在後面追責當時失地之臣,讓陛下看看地方是個什麽狀況的籌謀究竟捅出了多大一個簍子。

那天那句“楊廷和、誰之地”的真實含義,楊廷和此刻也終於懂了。

就是陛下說的那句:有家而忘國,非私地則不守。

因為廣東之事與楊廷和無關,廣東失地不是他楊廷和和兩廣諸員的自家地,所以之前那麽多年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時只聽皇帝說道:“然我大明海岸,卻無法再築起一條新的長城。難道此後,一直用將士和百姓的血肉去填?”

沒人能立刻回答這句話。

海防,要錢。動刀兵,武臣興。南疆遠,邊鎮割據怎麽辦?

就如同驅逐弗朗機人這一件事就涉及到了內臣、武臣、文臣、稅賦、海禁、朝堂鬥爭等諸多事一樣,更系統的海防體系規劃,那是會讓人禿頭的大課題。

“伯安那句話深得朕心。西洋人不僅戰法類似蒙古瓦剌騎兵,西洋人實際控制之疆域,據奏報而言也已經遼闊到讓朕再無法小覷。自葡萄牙本國出發,坐海船往東需日夜兼程年余才能抵達滿剌加,彼輩沿途盡收其利、盡奴其民。另有西班牙者坐海船往西,又探知一廣袤不亞於我大明之新大陸,物產豐饒。”

楊廷和他們聽著朱厚熜的講述,臉色越來越凝重。

“如今此西班牙又從那新大陸西海岸繼續往西航行,也抵達了彼輩所謂香料群島之南洋諸島,西洋兩大船堅炮利、欲瓜分天下之國已會師我南洋家門!航路既通,西洋戰船雲集而來,既有西洋人統率,又有唐時所載昆侖奴等為戰兵。北患未絕,海患又起。大明腹背受敵,國若不存,我華族盡為奴仆。此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應對不慎,神州再次陸沉。諸卿有何見解,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