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以皇之名

準國丈身份秘而未宣的孫交忙得很。

禮部尚書確認了是張子麟,那麽要廷推的就只是刑部尚書。

而現任閣臣裏,與楊廷和關系匪淺的張子麟既然升任顯位,這刑部尚書之位,按照潛規則來說他是不能再盯著的。

其他四個閣臣也都知道,孫交在中樞的定位是接替袁宗臯,成為“帝黨”領袖。

因此結個善緣,這刑部尚書得走孫交的門路。

孫交認可了,那麽王瓊等人都不會有意見。

正月十三,是陛下“恩典”之後第一個固定的休沐日,但孫府的客人很多。

後院裏,孫茗哭笑不得:“娘,女兒本就不怎麽玩葉子戲,您說再多,女兒也玩不好啊。”

“那今天進宮就多跟陛下還有長公主請教!”

母女倆坐上了軟轎,從後門出去了。

轉到巷口時,只見還有很多人往自家正門而去,多有提著禮物拿著拜帖的。

孫王氏放下了轎簾感覺到很開心。

在老家都閑居數年了,沒想到再復昔日戶部尚書府的盛況,而且更勝一籌。

“聽說那個吳中才子祝允明現在時常入宮教陛下書法,若是不玩葉子戲,你也可以求陛下一起習字。”孫王氏捏著女兒的小手滿臉是笑,“茗兒習字時瞧著最讓人歡喜。”

孫茗只覺得母親現在天天想的都是讓自己在陛下面前怎麽表現,如何邀寵獲得憐愛。

她心裏亂亂地開始緊張起來,又要進宮了,又要見陛下。

雖然知道他只比自己大一歲,但在父親口中,陛下心智勝過不知多少人,閱歷更是仿佛堪比走過南闖過北的老人。

這很矛盾,記憶中那天看到的年輕又開朗、愛玩的臉,還有他看自己時帶著笑意的眼神。

就像那笑容背後還隱藏著一個模樣。

耳中只聽母親又在說:“這份恩榮歷朝歷代都少有,你比其他妃子多上多少時間與陛下先親近?你爹又是閣老,陛下面前千萬不要太拘束,拘束了就讓人覺著難以親近!就以夫君待之……”

聽到什麽夫君,少女心裏就很異樣,情難自禁地忐忑害怕起來。

難道大婚之前陛下有什麽逾禮之舉也要從了嗎?

轎子向紫禁城緩緩而去,而在南直隸的某地鄉裏,裏正對著縣裏的小吏點頭哈腰行過禮之後就對叫來的是個甲首說道:“你們都聽到了。今年陛下大婚,這份額外歲貢,縣尊已經領了上官之命,咱們裏額數就是這麽多。四月之前,大夥都從每戶收上來。另外陛下大婚普天同慶,縣裏也要大賀十日。咱們裏每甲都要出一丁去縣裏當差,明日就把名單定下來,我帶去縣裏。”

每裏十一甲,每甲十戶。

一個甲首猶豫了一下對縣裏小吏說道:“老爺,是明日開始就要去應役嗎?雖說還是正月裏,但田地裏的農活眼看就要忙起來了。要一直應役到什麽時候?”

“每甲一丁,啰嗦什麽?”縣裏小吏瞪著眼,“能為陛下大婚慶典忙活,那是福分!今年改元之年,宮裏欽差少不得要下來巡視,受縣尊和咱們全縣生民拜賀。縣裏處處都要修整一番,這是縣尊交待的頭等大事!夏稅不能誤,歲辦不能少,今年這份陛下大婚新坐辦四月前必須要完成!”

十個甲首都沉默不語。

小吏說完還強調一句:“必須是壯丁!別送什麽半大小子和老家夥糊弄老子!”

“……老爺,去年欽差辦案,派下的雜辦還沒做完。要是夏糧不能誤,春耕實在少不了壯丁啊……”

“啰嗦!是招待欽差大人的事更大,還是陛下大婚的事更大?你們這都分不清楚輕重,還要本老爺說嗎?”小吏掂量著短棒起來,“是不是要抗命?這可是要抗皇命,老子現在就能拿了人去縣裏關起來!”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裏正連忙拉住他,隨後一臉央求的語氣,“夏糧確實不能誤,歲辦又緊要,您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們裏的負擔重,能不能就出五個丁?剩下的六員,老爺跟縣尊大人求一求,我們湊些差銀,縣裏不是每回還雇些流民做工當做賑濟嗎?”

“今年差使很重!”小吏哼了一聲,“那些流民要麽餓得沒幾把力氣,要麽就都是些憊賴貨。六個壯丁能做的活,恐怕十二個流民都做不好!”

其他甲首看著裏長與縣衙來的人,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簽派的差役到底是幾丁?不清楚,也問不清楚。

只是不派丁的甲,那就都要湊一份銀錢交上去了。

看著裏長與他商量這份差該折多少銀子一丁,有些甲首低下了頭掩飾自己的憤怒與茫然。

每次改元,都是最難熬的。

縣尊老爺都會拿刀槍棍棒地催著足額交上田賦,想各種名目上貢討皇帝老兒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