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變法派黨魁真成我楊廷和了?!

“明天便是四月初一了,你們告訴我新入冊的官田只租出去兩成?”

廣州府衙裏,楊慎告訴自己應該制怒,但看著面前治下各縣州親自過來的知縣、因病因事派過來的縣丞或主簿還是難以抑制自己的音量。

“別以為本府不清楚!”他沉著臉,“縱然官田糧賦更多,那也比佃租富戶的田交得更少!從去年底到現在,各縣百姓不應當是蜂擁承租才對嗎?怎麽才兩成?”

附廓縣番禺的知縣低著頭不說話,另外一些知縣也不開口。

府尊發火,來的不是還有縣丞或者主簿嗎?讓他們頂著先解釋一番好了。

“府尊,不是下官不用心啊。”某主簿只能苦著臉,“民戶人丁有限。除了自家田地,佃租了富戶田地的,那也有租約在。租期未至,哪能說棄就棄?要額外再佃租一些官田,家中壯丁勞力便不夠,何況今年徭役更多……下官所在清遠縣,從縣尊到下官,那是每一裏都跑遍了,實在只能將去年清丈出來歸冊的隱田佃出去兩成……”

楊慎充分感受到地方的士紳大戶實力之強了,他這段時間也不是白呆在廣州的,聞言寒聲道:“民戶徭役重,士紳富戶呢?一個都不佃租?”

人人都不說話,情況很明白。

這些清丈出來重新歸為官田的隱田,不就是從這些士紳富戶手上刨出來的嗎?

他們不想再佃租回去,難道還能強逼不成?

有田沒人種,其實倒不影響今年的田賦——反正每年都能差不多足額收上來,除非遇到了災荒。

廣州府清出來的這三萬六千多畝隱田本就沒在魚鱗冊裏了。

嚴格來說這些新的官田倒是能令廣州府多收上一些糧食來。這部分隱田能租出兩成去,加起來也能收個七千多石,不錯了。

這部分若算入每年應繳的歲賦裏,那只有不到二千兩銀子;但若是按市價,那可是三千多兩銀子,就看後面怎麽處理。

但楊慎不滿意,相當不滿意。

“去年清丈田地,你們各縣和稀泥,鄉民和富戶強買強賣的案子才審了幾樁?”

新會知縣心裏一突,趕緊說道:“府尊,這些糾紛,按例都是裏正先調解的,多無實據,有些更是二三十年前的舊事。真有實據、鬧出過人命告到縣衙來的,下官都審結了,其他各縣想必也是如此吧?解參政鐵面無私,許多隱田這才令各縣大戶都無話可說。”

他覺得楊慎是瘋了,眼下如何能從那些無頭案子入手再嘗試辦一趟士紳富戶呢?今年的田賦實則還得靠他們。

若是他們以應訴為由先耽擱他們田裏的農事,他們是耗得起、有說辭的。

番禺知縣也提醒道:“府尊,我廣州府士紳富戶去年還是體貼官府為難之處的。有些裏實在派不出丁也拿不出錢,他們都捐了銀子讓官府雇人代役。這官田,總需慢慢佃租出去。眼下清丈完了田地,朝廷對賦役是個什麽態度,不光這些士紳富戶,尋常民戶心裏也沒底,故而不敢貿然承租……”

楊慎一個個地看著他們。

朝廷態度嗎?

“朝廷給廣東加賦了嗎?”楊慎凜冽地說道,“國初廣東額田二十三萬余頃,廣州一府便有九萬頃。如今,整個廣東都只七萬余頃!去年只清出來三百多頃隱田,廣州府比國初時減少的額田足有五萬余頃。朝廷對賦役是什麽態度,是你們想知道吧?”

被桂萼用數據糊臉之後,楊慎補過課。

但沒人回答他。

一頃百畝,廣州府少掉的五萬多頃良田,那就是五百多萬畝。如果都征田賦,那至少也是兩三百萬石糧食,按糧價來算是近百萬兩白銀!

不征田賦,收到手的租糧呢?一畝少的收七八鬥,好田能收一石兩三鬥。平均下來,這恐怕是近六百萬石糧食,近兩百萬兩白銀!

每年!

這還只是廣州一府。

所以你楊慎不清楚這背後究竟代表多大的利益,有多少廣東本地官紳和曾在廣東任職過的官員牽涉其中嗎?

還要往上倒數一百多年!

梁儲帶頭清理投獻,廣州府的應賦應役田數、丁數已經增加不少了。又多了三百多頃官田,你有首輔爹,政績已經夠了,還趟這渾水做什麽?

趕緊叫你爹把你調走啊,你好,我們也好!

我們是想知道,但滿朝文武官員、那麽多致仕官員,誰不想知道朝廷對賦役是個什麽態度?

楊慎見沒人回答,心裏的無力感越來越強。

“本府既已來了廣州,那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們好了!”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凡廣州府治下,不論是誰家,可免幾畝田賦,可免幾丁徭役,本府一家家去查!本府沒有天子賜劍,但本府是廣州府尊,可行國法!從今天起,從番禺開始,每個士紳之家,本府都會親自拜會到!本府倒要看看,得了那消失的五萬多頃良田的士紳富戶,有多體貼官府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