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疑雲重重(第2/3頁)

楊廷和轉頭誠懇地看著費宏:“陛下有宏願使大明中興,歲入十年倍之。國策會議上我等共商良策,諸事不是還未議決嗎?我若已把持參策席位,那又豈會議而不決?子充,昔年舊怨而已,何故如此誅心?”

兩人目光交匯,互不退讓。

但之前費宏是跪下彈劾的,楊廷和卻只是出列自辯,這下倒是一個俯視一個仰視,顯得楊廷和更強勢。

楊廷和轉身向文武百官,“只是如今民田日少、徭役日重!國家養士百余年,上不能解君憂,下不能安民生,有何面目高居廟堂?”

慷慨激昂地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向朱厚熜跪下來,激動地說道:“陛下雖藩王繼統,然天資卓成、賢明英斷!陛下欲使大明再致中興,臣亦久思革弊圖新!陛下知其難,故而赦臣屢有冒犯之處;臣亦知其難,故而請奏新法當擇一省先試行,又先於國策會議之上商議周全!”

“臣等草擬陛下登基詔書,所請裁撤冒濫、清理皇莊皇店等諸事,陛下盡數應允辦成!陛下問何以富國,臣對曰當行新法。如今費大學士以四大罪狀彈劾臣,新舊法之爭曝於朝野。臣曾說過,賦役乃富國根本,動之內外皆掣肘,不動則富國無望,請陛下聖裁!”

吃瓜朝臣們聽到了當事人的自辯陳詞,來龍去脈是聽清楚了。

皇帝想富國,楊廷和的答案是要變法。

別看陛下登基前後踩楊廷和、刑部大堂之上楊廷和又示威,但大方向上,君臣是一致的。

這就是楊廷和的地位始終沒被動搖的原因嗎?

現在,費宏就是楊廷和所說的掣肘,那麽需要陛下聖裁的是什麽?

對支持楊廷和革弊圖新的決心!要為他樹立足夠的權威!

但為什麽感覺有點假?

“陛下!”孫交忽然站了出來說道,“臣以為,此時既已於朝會之中公開議及,當集思廣益令眾臣各抒己見。新法要不要現在就開始試行,有什麽其他法子可以富國,群策群力之下,朝廷也不致爭議不休,萬不可倉促決斷!”

大家迷惑了。

孫交,皇帝的老鄉,頂替袁宗臯的帝黨領袖。他這番持重發言,卻是隱隱站在費宏這邊啊。

那陛下與楊廷和在變法上真的是一致的嗎?

封閉議事已經十個月的國策會議,裏面湧出團團迷霧出來。

起初,他們以為這只是一場朝堂上的辯論,只是曾出現過無數次的方略爭議。

直到這場辯論在隨後幾月裏波及到幾乎每一個人,帶著血……

……

收到京城回音的時候,廣東已經到了四月下旬。

楊慎已經拜訪到了靠近惠州府的縣界,桂萼前來探望他。

桂萼的小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看著楊慎黑了不少的面容連聲說道:“用修真有古人之風,失敬,失敬……”

饒是桂萼,也只敢想著統一科則,縮小官吏上下其手的空間,讓老百姓的負擔少一點是一點。

他從不敢想著直接對士紳富戶動刀。

楊慎的身後還跟著三大才子。

確實並不顛簸,反正每到一處都是吃住在士紳家裏,但他們現在的心理狀態不太好。

每日都仿佛站在暗流洶湧的巨浪之巔,誰都清楚楊慎的這些行為意味著什麽。

臬司衙門的兵保護著楊慎,廣州府的官員們都在,當面殺起來是不可能的。但強撐起來的笑臉背後都是怨氣、怒氣、殺氣,三大才子是感受得到的。

而行走於鄉野之間,見到羸弱衰病的鄉民勞苦於田間,面對官員胥吏時戰戰兢兢的膽寒姿態,也都落入他們眼底。

他們對楊慎的感覺和現在的桂萼很類似,只見剛毅的楊慎沉郁地說道:“什麽古人之風?無非是借家父之威肆意妄為罷了。朝廷如何決斷我不管,我只是不想愧對我所讀的聖賢書。”

一段時間下來,楊慎說話掉書袋都越來越少了。

兩人正在縣界閑聊,不遠處一隊儀仗急匆匆地趕來了。

“府尊……哦,桂府尊也在。”當先趕來的人對他們行禮之後焦急地對楊慎說道,“朝廷有旨意下來,黃參議行文府衙,請府尊速回府衙接旨!”

那隊儀仗就是來接楊慎的儀仗,轎夫擡著空轎在田間奔走過來,顯得匆忙至極。

“這麽快。”楊慎算了算時日,隨後卻對旁邊松了一口氣的同知、通判們說道,“本府回府衙接旨,你們繼續代本府拜訪查問!”

“……是。”心裏把楊慎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們也只能聽命。

“子實兄,我先去了,改日再請教!”

看楊慎利落地走向儀仗,桂萼小眼睛裏滿是感嘆:真壯士也。

可這件事究竟會走向何方?

廣州城內,有人卻比楊慎更早知道了那密旨發出兩天後朝會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