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這士紳啊,就如同韭菜一般(第3/4頁)

……

高忠在廣州城並沒有感覺到來之前以為的劍拔弩張,滿城皆敵。

他不懂,所以請教魏彬。

“老祖宗,我還是不明白。”

魏彬嘴角是若有若無的笑:“可不興繼續這麽叫了。”

“老祖宗哪裏的話?以前您沒少提攜我,高忠豈是那等勢利小人!”

魏彬心想還不是因為這皇明記?這小子總在乾清宮呆著,自然是明白皇明記可能十分重要的。

來拜訪又沒什麽密旨,純粹就是順便燒一注香。

“還是叫咱家監事吧。”魏彬對他說著陛下為自己職位取的新名字,然後就問,“不明白什麽?”

“……這廣州,看起來挺祥和啊?聽大臣們在奏疏裏講的,廣東好似已經要反了一樣。”

“筆法嘛,自然是這樣。”魏彬笑了笑,“說情勢緊張,那也不假。只是文臣向來以筆墨為刀槍,以言語為利箭。陛下若是只聽其言、覽其文,仿佛便有千軍萬馬一般。實際上呢?高公公也看到了。”

高忠從遠影樓的頂層望下去,煙火氣十足,百姓看著還挺有生氣。大概是因為……府衙縣衙都在接訴狀,有很多案子作為談資?

“張孚敬真乃相才!”魏彬感慨著,“他便懂得言語筆墨不足為慮,這大明天下,只有活不下去的才會豁得出去。那些官紳富戶高高在上慣了,頤氣指使慣了,總以為平日裏點頭哈腰低眉順眼的愚民定會隨他們幾句言語、幾錢薄利就去做什麽。殊不知,百姓們也會因為別的什麽很快又改變主意。有善粥,能伸冤,不派役,那便是好日子。”

他嘴角都是嗤笑:“再有懲辦往日裏高高在上的老爺們這種熱鬧,那瞧著啊,更是解氣得能飽肚子。沒了這些真能豁得出去的人,鄉紳富戶又能做什麽?他們的家丁又不是死士。一個個富了兩三代,就忘記了自個兒的祖宗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田舍郎。平日裏湊在一起吹噓,嘴裏講著進退一心。利刃加頸,立刻屁滾尿流,你出賣我,我出賣你。”

“張孚敬是會用刀的,陛下更是識得寶刃、敢用利劍。何以富國?將來怎麽能年年富,咱們也不懂。但眼下嘛,廣東抄沒了這批家財、官田,廣東諸衙門口十年內都是富裕的!這士紳啊,就如同韭菜一般。廣東舉子名額不減、生員名額不減,三年內又會長出一茬來。有張孚敬在廣東,這裏不會有問題,陛下安心盯著嚇破膽的其他諸省就是。”

高忠只感覺毛骨悚然:“不正是因為其他諸省都在看著廣東,所以這裏才要緊麽?張撫台殺得這麽狠,其他各省官紳都嚇破了膽,要是串聯起事呢?”

“張孚敬知輕重,必會給陛下一個好由頭,讓其他諸省都說不出話來。”

高忠想起了張孚敬讓他解送到京城的那批舉子、秀才。

“走吧,回皇明記廣東分號。”

“……監事,這裏不是嗎?”

“一座酒樓,算得什麽?”魏彬撇了撇嘴,“抄沒發賣給皇明記的而已。”

“多少銀子?”

“沒給,但又要安排船隊去交趾買糧回來交給廣東藩台了。”魏彬滿臉愁容,“勞碌命,也不知海上颶風停歇了沒有。”

“……監事若忙,那我先回去?”

魏彬搖頭:“有些東西是陛下要的,勞煩你順道捎回去。”

“監事說笑了,可不敢說勞煩!”

“有事勞碌好啊!勞碌好!”魏彬這句話是誠心的,比守陵要好很多。

精彩日子過慣了,哪裏習慣得了暗無天日的寂寥生活?

桂萼正相反,過去那些年,他過得太無趣了。

但現在,太精彩了。

都司派下來的指揮僉事坐鎮惠州,壯班不足,還有兵丁。

湖廣一萬精兵虎視眈眈,大有廣東辦不了的事湖廣來辦的氣勢。蔣總兵已經砍了三個千戶的頭顱,嚴令既往不咎,但一定要辦好差使!

難道真勞煩定國公那老軀帶著湖廣精兵南下搶功?

廣東之外亂不亂跟他們有毛的關系,先把本地犁一遍!

於是桂萼升堂問案,用鼻子看著每一個被狀告的知縣、胥吏、士紳、富戶。

查有實據,斬立決!

沒人辦事?桂萼都被兩任上官憋瘋了,精力充沛得嚇人。

他甚至發現自己很享受裁決別人命運的快感,尤其是那些瞧不起他、自恃身份的人。

“府尊!府尊,下官只是被吏員裹挾收了些銀兩。依《問刑條例》,下官之罪不在例該永遠充軍之列,下官可贖刑,下官願贖刑……”

桂萼很糾結。

《問刑條例》裏是有這樣的規定。按例,大明幾乎“無不可贖之罪,無不可贖之人”。只要不是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或者殘疾了被判死罪的,又或者不是被判永遠充軍的,都可以交錢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