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衣錦還鄉,穿針引線(第2/3頁)

溫安勇心頭一動:“撫台此去浙江,不欲大動幹戈?”

表達與舊黨黨魁的親近,又點明他是給浙江留出處理尾巴的時間,溫安勇這才大著膽子問出這句話。

嚴嵩只是笑了笑:“陛下曾有明旨,嘉靖五年以前,新法只行於廣東嘛。其余諸省,還是要以穩妥為上。”

溫安勇不由得點了點頭:“廣東今年尚在編審科則,改革衙署。一省官員便近萬,諸辦都以采買行之,若推行至諸省,大明官員總數豈非要增至二十余萬甚至三十萬?哪怕真能歲入倍之,恐怕也不夠支用啊。”

“只是如今民田日少、百姓負擔日重,朝廷支用也左右為難,不改又如何能行?”嚴嵩對北面拱了拱手,“陛下有富國之志,臣等自當為君分憂。楊閣老氣吞萬古,諸多新法之策實有非凡氣魄,且觀廣東之成效吧。”

費完默不作聲,溫安勇若有所思。

他們這些遠離朝堂中樞的人,都在心裏琢磨著嘉靖五年之後會如何。

廣東新法如果真能有效果,那麽推行到諸省之後,對他們來說最難接受的變化就是官紳若始終占據著大量田地人丁,那麽則會變成承擔賦稅的主力。

真要細細去深究,恐怕天下過半的稅賦會由南直隸、江西、浙江等數個科舉大省出身的官紳來承擔。

嚴嵩對費氏表達著親近,莫非帝黨、舊黨有什麽別的籌謀?

這些話倒不能明明白白地問出來了,他們對嚴嵩也不算熟悉。

畢竟,雖然嚴嵩的曾祖曾做到過四川布政使,但他的祖父、父親卻都沒能通過科舉出仕。

袁州府分宜縣的嚴氏,最近一二十年的名聲倒幾乎只是因嚴嵩一人而起:若不是十六歲時為父丁憂耽擱了一科,十歲就過了縣試的嚴嵩恐怕能更早中舉,同樣在二十歲剛出頭就高中進士,而非到了二十五才摘取二甲第二的名次進入翰林院。

嚴家,與費家畢竟不能相提並論。他嚴嵩是進退自如的,嚴家此前兩代沒有官身,又何曾置辦許多田地?嚴嵩的曾祖又以清廉聞名,因為頓頓不吃肉,人送外號嚴青菜。

“江西新歷宸濠之亂,百姓更需休養生息啊。”嚴嵩又說道,“廣東士紳目無國法、藐視天威,陛下震怒,故而於奉天殿手刃廣東舉子。若天下士紳都謹記聖人教誨,上能解君憂,下能撫民生,陛下又何必在廣東大動幹戈?”

費完想起費懋中寄來的信,立刻說道:“廣東素來教化不彰,加之山高路遠,這才日漸猖狂。江西文風鼎盛,聖人教誨自然不敢或忘。如今那官吏待遇法得以施行,家兄亦曾諫言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為重,免賦免丁之策,嚴令命官不得逾越即可。若果能如此,富國自也不難。”

溫安勇及其他聚精會神的官紳不由得看著他。

沒有費宏發話,費完敢這麽說?

一邊是要新法裏的官吏待遇法,一邊是仍然堅持免賦免丁。至於編審科則之後是按丁攤派還是按田面權攤派,只要不按田底權攤派,那就不會讓官紳多出一分錢,無非是讓富戶多承擔一些罷了。

新法裏面,自然還有采買法對官紳也是有利的——官府的采買,還不是由官員說了算?這筆錢,最終也能落到官紳口袋裏。

哪怕在這基礎上把商法、稅法也堅持下去,無非仍舊是由出面經營商行的商人來承擔商稅。

費宏的意思,就是讓出一部分利益,實現陛下富國的願望,但是不要動根基?

若是兩相對比,廣東負擔著近萬官員的俸糧,最後盤算下來,實際還比不上其他諸省這三年的稅賦增量,那何必還要像廣東那樣幾乎推倒重來?

還有一點:廣東有市舶之利,江西、四川這樣的內陸省份可沒有這一份額外進項。就好比這汭口鎮,號稱商賈轉運之處,真行了商法、稅法,又能多收幾兩銀子?

嚴嵩微笑不語。

在江西轉這一圈,就是要釋放他立場耐人尋味的意思。

哪怕是舊黨,在陛下確實想富國的這個願望面前,也不能堅持一切舊制不改分毫。現在要做的,似乎就是比較,通過短期的讓利,把更激進的新黨擠下台。只要根基沒動,數十年後,官紳說不定收獲更大。

費宏已經在四川號召官紳遵守免賦免丁限定,主動申繳了。新法雖然沒有全盤推行開,但官紳能得到優免的比例是早就定下來的國法,費宏也只是號召而不強行命令而已。楊廷和新黨黨魁,他們楊家能不能說一套做一套不響應號召?

既然如此,費宏的老家江西自然也要如此。

等嚴嵩去了浙江,張孚敬的老家浙江自然也該如此。

要不然就等著新黨舉大明之力、攜市舶司創稅之便利,以廣東新法有成為由推行全國,把大家的根都刨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