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餅越畫越真了(第3/3頁)

等候的時間裏,隱隱聽到了禦書房那邊皇帝的聲音大了些。

過了一會,只見余承業臉色有點憂愁地從裏面出來。

嚴嵩在門口與他見了禮,黃錦也送余承業到了禦書房門口,這時只是說道:“嚴國老久候了,入殿見駕吧。”

“多謝黃公公。”

嚴嵩整理了一下袍服,跨入了熟悉的禦書房。

皇帝還在低頭看東西,聽到動靜之後擱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嚴嵩。

“臣嚴嵩叩見陛下。”

他每次見皇帝都有大禮,朱厚熜也習慣了。

等他起了身,坐了下來,朱厚熜才先問了問孫茗陵寢的進度,又問了問他對葡萄牙國王想讓路易斯在北京常駐的看法。

“臣已見過他了。這路易斯如今頗懂大明禮儀,此次更是明人裝束示人。若只從背後看,倒瞧不出來他是個西洋人了。可見,他心志已定,是想在大明久居的。剛到京城,就請求到圖書館一覽。”

朱厚熜微微露了笑臉:“可見惟中多年來專心文教、禮交之功。”

“臣豈敢言功?都是陛下的雄才大略、萬年大計。”嚴嵩欠了欠身,“葡萄牙得了與大明海貿之利,這才六七年,那一千二百萬兩銀子的賠償已經能交割了。眼下想要在大明久居,也是吃到了甜頭。臣知陛下一直有心經略四海,南澳伯如今在葡萄牙站穩了腳跟,多個人在此常常往來消息,也不是壞事。”

“……經略四海,歐羅巴可太遠了。”朱厚熜嘆了口氣,“日本倒是近了許多。惟中,朕讓嚴世蕃去日本,你父子二人多年不能相見,你可曾怨朕?”

嚴嵩立即離座站了起來:“陛下予犬子以大任,封之以伯爵,臣感激不已,豈有怨意?臣父子二人都忠心無貳,犬子也只會深感陛下知他、深謝陛下用他。”

朱厚熜搖了搖頭:“推己及人,朕也不願讓兒子總在險惡之地,恐有萬一之失。”

他頓了頓之後看著嚴嵩:“惟中,有一事,朕倒是想問你許久了。”

“臣知無不言。”

朱厚熜開口道:“朕禦極之初就拔擢了你,二十年來你都在顯位。嚴世蕃雖然聰穎非凡,你當時仍在壯年,為何沒有再留幾個子嗣?”

嚴嵩有些愕然,剛才很緊張的心情變得很意外。

皇帝心中惦記了很久想問的事,居然是這個?

他微微慌神,隨後苦笑了一下:“犬子幼年就有了眼疾,臣深憐之。若再生幼子,恐他覺得老父或有偏愛。既然命裏如此,臣也就不作他想了。”

朱厚熜得到了這個回答,沉默了起來。

他對嚴嵩的心情很復雜。

這家夥只有一個兒子,還被自己派出去折騰了。多年來就算心裏有些無奈,但嚴嵩辦事始終是用心的。

論求財……從朱厚熜的關注裏,也就那樣,算不得很誇張。

也許是自己與道君不同,也許是嚴嵩還沒跨出那最後一步、他那壞事能耐非凡的兒子也不在身邊。

但朱厚熜確實對於印象裏位極人臣的嚴嵩一輩子只有一個兒子感到好奇。

在自己的治下,嚴嵩爬到更顯赫位置的速度其實更快。不知多少重臣都是子嗣繁茂,嚴嵩的家裏卻是很簡單的。

如今一聽,竟只是因為疼愛兒子。

他疼愛兒子,皇帝還在折騰他“兒子”。雖然只是常居對馬島,不用總是風裏來浪裏去,可那裏畢竟是異國他鄉。

朱厚熜又想起徐階。

準了他的奏請,讓他負責修建那個蒲津實驗橋,也未嘗不是對徐階外放之後的一次考驗。

這次蒲津橋出了事,朱厚熜就自然而然有了要大察一下的念頭。

他確實是對嚴嵩和徐階且用且戒的,現在倒是覺得,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皇帝不一樣了,臣子自然也會不一樣的。

“你憐子如此,朕著實感慨。”朱厚熜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朕封了他東瀛伯,他也該回來謝謝恩了。順便嘛,對日本的事也該議一議,開始動了。”

嚴嵩頓時放下了心。

要開始動日本了,哪能少得了兒子?

要用他兒子,哪裏會動老子?

“走吧,晚膳大概也備好了。”朱厚熜站了起來,“讓你先在禮部和文教部用命,朕都是有安排的。等朕四十多了,就到了要花時間以禮服人的時候。”

“陛下但有命,臣豈敢不效犬馬之勞?”

嚴嵩心裏喜笑顏開,雖然仍舊是餅,但越來越真了。

看來這幾年不坐那個位置也好,都是要殫精竭慮支撐皇帝開疆拓土大展宏圖的苦差事。

真那樣的話,恐怕活不到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