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虛君?黨爭?(第2/3頁)

嚴世蕃呆了呆,然後才明白老爹為什麽這個反應。

他哆嗦了一下:“這是陛下親口說的?”

“大明不能一樣!”嚴嵩立刻找補,然後緊緊閉住了嘴。

至少……現在不能這樣吧?

但將來呢?

嚴嵩覺得,陛下應該是還另有想法的,現在還沒說。

但難道陛下心目中的國祚永久,是讓天家舍棄更多?

……

在這日復一日的講議過程當中,眾臣心頭其實都縈繞著這樣的疑問。

“大逆不道”的是皇帝本人,對此,他們能說什麽?

根本就不敢觸及這個問題。

但皇帝說的就是讓大明的文字、度量衡、錢幣、律法、各行各業的標準乃至於制度都先推行出去。

沒別的憑恃,一是如今絕對的實力,二是大明能帶去的貿易利益,三是將來真正把外族民心爭取過來、把他們同樣看待、讓他們生活得比現在好。

民族的融合本就不是稀奇事,只不過過去它只是默默發生,並沒有多少人深究其中的道理,找出主動推進其速度的法子。

現在皇帝提出的也不復雜:萬民有其業,永得民心便是永保國祚。

這些是漂亮話,內在的本質他們也都聽出來了:別光在大明竭澤而漁,天下很大。先從外邦獲得更多,讓大明百姓過好。外邦百姓的生活水平低多了,先讓他們能過好一點,再過好一點,便同樣不是竭澤而漁。

而最終要想不讓這一套體系仍舊崩潰,那就要求之於財富的本源。

皇帝鮮明而堅定的觀點是:勞動創造了財富,工具的進步讓勞動創造財富的速度和規模都會越來越快。

大明永保國祚的基石就是兩點:永遠站在物理大道的技術頂端,永遠站在人理大道的制度頂端。

後者就是眾臣們感到不敢觸摸的點:這意味著,新法永遠沒有盡頭,永遠要因時而變,也許將來就會觸碰到皇權的根本。

陛下已經把他自己印在寶票上面了,又用股份公司的例子來剝離天子神聖的天命外衣。

如今雖說民心所向才是天命所歸,可一同打天下、治理天下的,不也有文臣武將嗎?

大家都是股東。

外藩先虛君化,大明是不是最終也要這樣?

無人言及,天子也沒言明。

朱厚熜心裏是門兒清的。

他必定需要大明的科技進步,而人們認識的提高,遲早會把皇權的外衣扒得幹幹凈凈。

官制要改革,皇家難道就不需要變化,適應未來的新局面?

“虛君化”何嘗不是皇室能夠存在得更久的一條路子。

但朱厚熜更關心的,是將來怎麽保證能夠上位的始終是“明君”、“賢臣”。

群臣在上課,朱載墌也有屬於他的課。

大兒子已經去了雲南省親,自己這二兒子就是朱厚熜需要悉心培養的繼承者。

盡管他大概要等很久。

現在,太子已經長大了,能聽得懂更深奧的東西了。

因此朱厚熜講得很直接。

“自古以來,異論相攪是帝王術的不二法門。為什麽?只不過因為權力雖然是皇帝給的,但既然給出去了,權力就是權力。因為重臣始終都要面對其他臣子的牽制,一旦大膽篡位後患極大,這才讓皇帝始終握有一些牌。”

朱厚熜認真說道:“一旦禮崩樂壞,權臣的出現成了習慣,周朝末年的天子,漢末的皇帝,如今的日本國王,那就都是任人擺弄。所謂天命,到了那種時候,信的沒多少,最信的反而是百姓。但若總是民不聊生,百姓也就不信了。到了那時候,揭竿而起、顛覆皇朝的反而多是草莽梟雄,盡管很多人最終不能長久享受勝利果實。”

“兒臣明白。”

朱厚熜不管他嘴上說著明不明白,仍舊繼續道:“真正的異論相攪,不能只是為了朝堂制衡。走到了高位的,立場不免離百姓越來越遠。而地方父母官裏,則不乏真正愛民的。這樣的人往往說話不好聽,但支持他們,就是支持為了百姓的正道。阻力自然會很大,但只要民心不失,皇帝手裏就永遠有一張天命牌,總有騰挪余地。”

“父皇是說,損有余而補不足的阻力?”

朱厚熜寬慰地笑了笑:“你能說出損有余,可見明白是懂得了父親所說的階層。財富的分配總是難以均勻的,要想走為了百姓而永保民心的正道,總是必須時不時拿富裕的、權貴的階層開刀。但這些事,要講究分寸,也要明白,哪怕是富裕的、權貴的階層裏,也都有各種各樣的小群體。”

說罷正色起來:“流動!沒有真正永久的穩固,只有動態的平衡。所有的人,下至普通百姓,上至達官顯貴,人人都可能上去,人人也可能下去,這才能避免矛盾短兵相接、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