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妄議皇帝壽數?(第2/3頁)

而嚴嵩點名楊慎太子師的身份,就是挑破這一點。

唐順之如今也位列國務殿,他帶著凝重的語氣說道:“這事不好處置。無論如何,都是托名稱頌陛下帝業,盼著陛下勵精圖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去查?誰來查?怎麽查?

難道就去說“百姓不能妄議皇帝壽數?”

黃佐也開了口說道:“這事……確實不簡單。總輔,諸位,其他都是小事,議論天子萬壽有時,那就是議論國策會議、國務殿該當一以貫之,莫因大位傳承而壞如今局面了。”

眾人悚然一驚,唐順之也不由得看了看黃佐。

國務殿裏沒有簡單人物啊,但黃佐把問題點破了。

恐怕只有楊慎醉心國庫和財稅事,看得不這麽通透。

這番議論最險惡之處,自然是在這裏。

如今皇帝的英明神武,自是不用多辯駁。新法、復套、新學……不論如何,文治武功上,他都已經做出了所有人都不能否認的功績。

但這種時候開始推測皇帝有沒有可能打破大明天子在位記錄,言下之意不就是“皇帝終究還是會死的”?

陛下若不在了,大明又將如何?

在如今的局面下,已經建立起了朝廷中樞圍繞“國策會議”和“國務殿”運轉的格局。

細想一下,這是不是要強調“國策會議”和“國務殿”比皇帝的存在更重要?

或者,只需要有心人在議論時加上一句:有總輔在,有國老在,有諸參策在,大明高枕無憂。

想幹什麽?

新皇後的兒子,太子,那都是很多年之後才會有的“隱患”。

只有國策會議和國務殿,已經存在了很多年。

大明百姓接觸到的公文裏,不知多少都是署的國務殿的名義,國策會議的名義。

楊慎望著其他人擔憂的眼神,心裏頓時有刹那不安,而後又沉穩地說道:“以陛下之智,斷無猜疑!”

“怕只怕,有人包藏禍心。”唐順之語重心長地開了口,“不只是國內,還有外藩。”

“……應德此言何意?”楊慎問了出來。

“新考綱,新考制,何等天翻地覆?”唐順之如實回答,“多少世家大族,家學淵源,往日還能憑長輩家學占得先機,如今呢?清丈田土,一體納銀,那也無損根基。這件事,才涉及根基!再加工農商視為一體,前有新世侯功勞震驚中外,後有科學將設諸科。而外藩雄主,見我大明君臣勵精圖治,又怎會不知大明內有隱憂?只有大明君臣不合,才是彼輩殘喘之機!”

他領文教部事,他說的話,大家心裏都有判斷。

寒門難以出頭,不僅僅是求學需要脫產,需要一定的家庭經濟基礎。世家大族總能屹立不倒,還因為家學淵源。既有前代人在就有學問上留下的經驗,更有前代人已經打下的人脈基礎。

但如今,學問變了。

而已經占據上層階級的士族,面對皇帝對原先低賤的匠戶、商戶、農戶的重視,心裏又會怎麽想?

為什麽這番議論在皇帝大婚之前開始傳開?因為這次不僅僅是立了新皇後,更是皇帝封了出身於農、工、商、軍、藝的五嬪。

距離士族熟悉的大明已經越來越遠了。

唐順之說的是:大明內部的士族也許已經不敢如此大膽了,但如果還有外藩從中挑撥呢?

楊慎看著唐順之,嚴肅地說道:“應德,萬勿危言聳聽!大明君臣一心已二十載,如今諸藩臣服,安敢如此?”

他覺得唐順之是想把這件事引向外,這樣一來,大明對外出兵又多了些緣由。

唐順之只淡淡說道:“青甘邊區報來,年後二月裏,吐魯番驟然舉兵,一舉傾覆了葉爾羌,再復察合台汗國。吐魯番臣服大明數年,國小力弱,何以旬月間有此功業?俺答侵擾西域多年,何以坐視察合台再現?此事極為蹊蹺。今年,陛下已有旨意,萬壽節前邀諸國遣使入京,共定公約。事情,要連起來想一想。”

“外藩諸國,何以能在大明掀起如此波瀾?”楊慎不信。

唐順之看了看黃佐,又看了看嚴嵩,而後說道:“邊貿。邊市大興數年,多少民商和外藩大族之間,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而如今,能得許可分這邊貿一杯羹的,又有多少是士族大家?”

嚴嵩深深看了一眼唐順之,他確實沒想到這麽深遠和廣闊。

但現在,他也越想越有道理,認真地對楊慎說道:“總輔,此事不可輕忽視之!民間議論,陛下自然知道。不說陛下,你我這等歲數,聽到有人議論你我還能在世多久,又作何感想?如今陛下按兵不動,但兇險之處不容小覷!”

楊慎心裏多了一些疲憊,沒想到會有這麽多的“小事”原來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