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喜歡秦葶

她不見的這兩年, 夢中無數次重逢眼下成為了現實,連何呈奕這號人都不敢相信的現實,他想, 終是上天給了他一個神跡。

本該驚喜若狂,或是將這人牢牢的禁錮住再也不讓她離開半步,然, 見著跪在地上的人,頭一次何呈奕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之感。

或是說,她的歸來,不過是何呈奕的一廂情願罷了。

他探手將人自地上拉起來,推著她的背靠在墻邊,而後欺身而上, 單手手掌抵在墻上,長袖在秦葶的臉側展開, 形成一道簾, 何呈奕的氣息與她相近,秦葶的後腦用力貼在墻上,再無半分退路。

眼睫上還掛著淚珠子,似星星發出來的碎光, 給亮黑的止珠添了瑩潤之色。

兩年未見, 何呈奕似有滿腹的話想要同她講,卻在見了她滿臉的怯意之後, 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單手捏著她細窄的肩膀, 仍是同之前一樣骨細肉淺。

此刻何呈奕很想告訴秦葶,以為她死了的這兩年間, 他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

“你可知朕找了你多久。”他目光有些閃動, 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他自認是個聰明人, 再不會因任何事迷失了自己的心智,可是這兩年間,他一次又一次的派人出去尋秦葶的屍身,明知是無用功卻還是做了。

時光被一點一點磨碎,所有人看來,她丟掉的這條命好似給何呈奕也沒有造成什麽影響,白日裏的何呈奕的確也是這般示人的,他看似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在朝政之上,不踏後宮半步,實則暗處尋了許多方術士,神鬼之道應求盡求,見不到她的人,就想著見她的魂也好。但一次一次的失望落空,手底不知殺了多少騙子性命,更有一次愚蠢的輕信了一個術士,取了三根說被人作過法的白蠟,於十五的夜裏子時一字排開擺在銅鏡前便可見生魂。他果真就在鏡前幹坐了一夜,坐到天光大亮,可那銅鏡中也只有自己的臉。

這樣的蠢事他私底下不止做過一次。

於現在的眼光瞧,當真覺得自己瘋傻的可以。

他也很想問問,秦葶當日落水,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可奈何。

為何明明活下來了,卻不肯回頭找他。

本可以字字句句問的清楚,但他也真的意識到,知道那些又有什麽用,是有意還是無意,現在再追問還有什麽意義,她逃了不止一次,寧可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脫離了自己。

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她就是要拋棄自己遠走高飛。

從帶她回宮的那刻起,秦葶一直是這麽想的,也一直是這樣做的。

“你可是要嫁給徐琰行?”不覺捏在秦葶肩頭的手加了一分力。

秦葶哪裏敢說嫁,只死命搖頭,一直懸在眼瞼下的淚珠子一經搖晃便又滴落下來,在眼底滑出一道水痕。

細肩上的骨節力道稍松,而後緩擡起手,秦葶余光瞥見,下意識的將頭朝向一側躲避,這幾乎出自本能的一動,讓何呈奕舉在半空的手停住。

眼見他手於空中輕輕捏拳,後又松馳下來,只曲起食指快速又笨拙的刮在她落淚的臉頰上,染了滿指的濕潤。

何呈奕喉結上下微動,薄唇再次輕啟,“秦葶,朕問你,你是想以自己的身份活著,還是以梁珈玉的?”

秦葶不明何意,但卻知他話中有話,一時不敢貿然作答。

二人陷入沉默。

“徐琰行想娶你。”何呈奕清楚,徐琰行想娶的是秦葶這個人,無關梁珈玉,他一直就想這麽將錯就錯下去。

與其分別的這兩年,何呈奕只知大概,不曉細節,他不知秦葶和徐琰行之間究竟有什麽,但從一封一封家書看來,那些她給的關心叮囑,就算字裏行間再單薄也是他在秦葶那裏不曾得到過的。

他恨,他氣,他更討厭徐琰行。

這句話在秦葶看來就似威脅一般,眼前似又浮了夢中的一片血紅,她忙搖頭反駁,“不,他不想娶我,他只不過是將我當成梁珈玉而已,僅此而已。”

何呈奕心若針別兒,睚眥必報,如何聽不出秦葶這是在為徐氏做掩護尋借口。

此刻在他心裏,秦葶正就站在他的對立面,與徐琰行一起。

他承認,他現在嫉妒的就快要發瘋。

書信中秦葶除了對徐琰行的關切之情外,雖並無接受他情之意,卻也沒有明確拒絕,這足讓何呈奕發一場瘋症,緊咬牙關,他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

眼下的秦葶似一塊易碎的瓷片,陰錯陽差也好,老天相助也罷,總之再現到他的眼前,若再似從前那樣肆意,他竟做不到,亦無從下手。

盡管秦葶一臉誠懇又坦然的在他面前解釋,何呈奕卻仍覺著有所欠缺,偏就有些不甘心,反而口不應心道:“朕可以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

秦葶不明何意,只瞧他撐在她耳畔墻面的手掌放下,最後朝後稍退一步,再沒多瞧秦葶一眼,轉身闊步出了門去,兩袖甩起一陣清風,將疊在桌上的書信都卷散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