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此言一出,朝臣中不乏一些大著膽子試圖勸說陳俞之人,只是他既是打定了主意,便不會輕易被旁人左右心意。

所以最終這事也還是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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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之事一經定下便在不少朝臣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吏部侍郎楊庭從下了朝回到家中,臉色就一直沉著,用膳時夫人王氏瞧見他神色不對,便問道:“老爺這是怎麽了?可是上朝時有誰惹你不痛快了?”

楊庭看了一眼坐在下邊正喝湯的兒子楊青文,嘆息道:“聖上打算今年再辦一回科舉。”

王氏奇怪道:“雖說科舉是五年方才一次,如今算算距離上次科舉才不過兩年,聖上這樣安排確實破了舊制,可咱們孩子亦有科舉的打算,這提前也不算壞事,怎麽老爺如此發愁?”

楊庭道:“若還是依照往常規矩來辦就好了,只是今年聖上動了心思,說是要親自來做那主考官,他這般做,應當是生了撼動世家權利的念頭啊……”

往年科舉,誰能高中三甲,誰只能名落孫山,他們這些世家背地裏都有著自己的一套規矩。

大多是在世家子弟中選出佼佼者,而那些寒門之士亦或者是尋常百姓就算才學出眾亦是不會有出頭可能。

畢竟世家之中無人會希望再有人來瓜分他們手中利益。

過去這麽多年,先帝對這其中彎彎繞繞,不說全知道,可至少是有所察覺的,只是卻不曾真的動過他們的利益。

如今陳俞方才登位沒多久,做的事卻都是旁人所不敢想的大事,可不讓他心驚肉跳?

王氏聞言臉色也變了變,“若是如此,那咱們青文……”

原本王氏與楊庭早便商量著讓楊青文過了科舉這一條明路,之後便可以理所應當的入朝為官,之後楊庭再暗地裏關照提拔,假以時日這楊家一戶中,說不定能出個二品官員,也算是光耀門楣了。

可陳俞這一番動作卻是徹底打亂了計劃。

坐在下邊的楊青文一聽這話,頓時就有些不樂意了,“爹娘,你們這話可就說錯了,兒子也並非是沒有真才實學的草包,怎麽如今換了聖上主考,我就不能給家裏考個功名了?”

又道:“若是這回聖上主考,我還能考中三甲,到時候旁人才能知曉我靠得不是家中為我籌謀,而是自己的真本事。”

他說話間下巴微微揚起,顯然是得意極了。

只是楊青文這一番意氣風發的話並未讓楊庭神色緩和下來,他雖未反駁,可面上的愁色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心知陳俞此事有些操之過急,應當動不了世家利益,只是此事一旦起了頭,於他們而言,總歸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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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祥殿。

夏日悶熱,尋不到旁的解暑法子,便就只能在殿內安置了冰塊,冰塊一化,將周遭的悶熱氣息也一道融了去,裏邊便能涼快一些。

午後,趙筠元方才睡醒,就聽春容提了一句,說是她表姑母趙氏往永祥殿遞了拜帖。

趙筠元一聽這名字,想起來什麽,隨口問道:“幾個月前聖上才登基的時候,這趙氏是不是也來遞過帖子?”

春容點頭,“遞了好幾回呢,只是那時候娘娘您手頭的事兒多,顧不上她。”

見趙筠元未應聲,春容又道:“左右不過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是見您如今身份貴重了才巴巴地上趕著來,估摸著又是想在您這兒討些好處,您不如當作沒瞧見就是了。”

趙筠元卻擺手道:“既然都遞了好幾回了,就見一見她們吧,本宮如今是陳國的皇後,有些事情還是應當做得體面些,免得讓有心之人抓住把柄,說本宮有了身份就忘了窮親戚。”

春容只能應道:“是。”

永祥殿這邊剛應下拜帖,第二日趙氏就帶著女兒孫玉嬌入了宮。

趙家旁支的親戚其實不少,但像這趙氏這樣臉皮厚的還是少見。

趙筠元依稀記得,將軍府還在的時候,這趙氏就時常來府裏打秋風,後來將軍府倒了,趙筠元被接進了宮裏,倒是不曾再見過這趙氏了。

不過卻聽孟皇後聽過一回,說這趙氏總是借著什麽要來瞧瞧趙筠元的由頭想入宮來,只是李氏還在的時候沒少在孟皇後跟前提過這人,這趙氏是真心疼愛趙筠元還是打著別的主意,孟皇後心裏跟明鏡似的,所以任由這趙氏怎麽折騰也再沒讓她入過宮。

這樣算來,趙筠元也有許多年不曾見過這趙氏了,還能讓她留下這樣深刻的印象,足以見得這人實在非同尋常。

等春容將趙氏帶進了殿內,趙筠元一擡眼瞧見的是一張有幾分老態的臉,上邊厚厚的抹了一層脂粉,將臉上幾道紋路都掩蓋了去,可卻依舊不顯年輕。

她身後跟著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怯生生的低著頭,從進了永祥殿到這會兒也沒見她擡起頭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