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4/5頁)
她這副可憐模樣,便是心比石頭還硬的人,瞧見了,都怕是要軟下來。
趙筠元頓了半晌,到底是嘆了口氣,擺手讓邊上伺候的下人盡數退了下去。
等春容與玉嬌二人都退了下去,趙筠元方才示意她起身道:“賀宛,如今殿中就只有你我二人,便也就不必再作這虛偽功夫,你有什麽想說的,直說便是。”
賀宛雖然起了身,可態度卻依舊恭謹,她垂首道:“娘娘,我知您對我心裏還是有怨氣的,畢竟您與聖上這一路走來不易,如今,卻被我生生毀了。”
趙筠元皺眉,又聽她接著道:“或許說來您會不信,可其實這一切也並非我所求。”
“這話,宛妃或許更應當去向聖上說。”趙筠元顯然沒了興致。
賀宛搖頭,眼眶微紅道:“娘娘,您可知陳國攻陷北岐那日,我是如何從宮中逃出來,又是如何淪落為一個任人踐踏的舞姬的?”
趙筠元未應聲,賀宛便接著將她那段時日的遭遇盡數說了出來。
北岐王後雖氣自己女兒貪生怕死,分毫沒有作為一國帝姬的骨氣,可到底是在女兒的再三哀求下軟了心腸,明面上讓賀宛一同殉國,可實際上卻安排了人將她送出了宮。
原本賀宛出宮之後身邊有個信得過的婢子辛月一直陪在身邊照料,從宮中帶出來的錢財之物也不少,自然也算過得不錯。
而且出宮後方才半月,賀宛便意外在街頭遇上了賀瀾。
彼時的賀瀾狼狽極了。
滿臉臟汙,恍如乞丐還不算,特別是他那破爛的衣衫下,早已空蕩蕩的衣袖。
他在戰場上,被砍去了一雙手。
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他偏偏又從那屍山血海中活了下來,只是什麽都沒了。
他好不容易回到北岐都城時,得到的便是北岐已經被覆滅,北岐王,王後以及文柔帝姬盡數殉國的消息。
而後,他便渾渾噩噩的四處遊蕩,雖然還活著,可卻已經與一縷遊魂沒什麽區別了。
賀宛認出他來的一瞬,便什麽也顧不上了,她在街頭抱著一個形如乞丐的人大哭,口中含糊不清的喚他“兄長”,一點一點的勾回了他的神智。
聽著熟悉的聲音,賀瀾怔愣了許久,麻木的面容上也終於露出悲慟神情來。
賀宛將他帶回了住處,尋了大夫為他醫治了一雙手,費了好些銀子,好歹算是保住他這一條性命。
可身上的銀子卻所剩無幾。
賀宛原本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即便是如今落魄了,也不曾為那銀子發過愁,只是即便當初從宮中帶出來的值錢物件再怎麽多,就這般坐吃山空,總是會有用盡的一天。
眼看捉襟見肘,賀宛也沒了辦法,想著總歸要學個掙錢的法子,於是便跟著身邊伺候的婢子辛月學了門刺繡的手藝,主仆二人閑暇時候靠著這門手藝,也總算能有些進賬。
原以為日子會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可誰知那日夜裏,窗外火光沖天,有男子聲音粗獷的命令著什麽,接著便是緊密得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踹門聲。
賀宛與辛月害怕得渾身發抖,眼見那扇木門被外邊人踹開,辛月手裏拿了菜刀,滿眼恐懼的質問來人身份。
而那些個手拿火把,滿面醜陋疤痕的大漢卻被她們這明明恐懼到了極點偏偏還要鼓起勇氣與他們對抗的模樣逗笑,道:“這家裏雖然瞧著沒什麽值錢東西,可這兩個小娘子模樣生得倒是不錯,一塊帶走,應當也能賣個好價錢!”
邊上幾人聽著都大笑起來,顯然對這個提議很是滿意。
正在這時,站在最後邊的大漢突然感覺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痛感,他一轉頭,還未來得及弄清楚狀況就被人死死壓倒在地。
說到這,賀宛聲音裏已是夾雜著哽咽,她道:“兄長原來是北岐的大將軍,便是數十個訓練有素的陳國將士一同上陣,也未必他的對手,可那日夜裏,不過是幾個鄉野山匪,便輕而易舉的將兄長……”
那日夜裏的賀瀾即便是拼了命的想護住賀宛,可他早已失了一雙手,連武器都無法拿起。
等那些山匪看清了賀瀾的模樣,面上的驚懼瞬間變為譏諷,賀宛親眼瞧見他們手中的刀刃染上鋪天蓋地的鮮紅。
賀瀾的身體已經被捅出了好幾個大窟窿,到底是沒了生息。
被他壓在身下的人一邊大口喘息,一邊叫罵著,“這死殘廢,竟敢咬我!”
邊上好容易將賀瀾的屍體翻開,將他救出來的人也滿臉不耐,“明明連手都沒了,偏偏這屍身還這樣沉,害老子費了不少氣力!”
而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賀宛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被嫌惡的丟棄在一旁的賀瀾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