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上巳(第3/8頁)

誰知李嶷竟然回信道:“吾非嫡長,如殺父王,吾必稱帝謝之。”只差沒有同漢高祖那般,公然說“分我一杯羹”。

孫靖當下便將這回信扔給李桴,而那梁王李桴看了這般回信,只嚇得痛哭流涕,又哭得厥了過去,卻是毫無用處。那李嶷過了數日,公然遣使入京,說思量再三,生為人子,不當不孝,願意用袁鮮換回梁王。孫靖明知此乃挑撥離間,當然置之不理,蕭氏也百般安慰,說道:“豎子無賴,大都督切切不要上了他的當,袁鮮,鴻毛也,萬不可以梁王易之。”

袁鮮之妻柳氏,得知此事,憂心如焚,數次懇求魏國夫人袁氏在孫靖面前求情,想用梁王李桴去換回自家夫婿。孫靖自失江淮,滿心煩亂,哪肯聽袁氏如此荒誕言語,被她啼哭糾纏不過,拂袖而去,卻是好久都不曾再踏入袁氏所居的長秋殿。

袁氏見丈夫如此無情,聽信蕭氏蠱惑,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肯救,便在柳氏面前哭道:“實是阿姊無能,老賊只聽信蕭氏那賤人的言語,如之奈何?”

柳氏原是個頗有心計的婦人,何況又是陳郡袁氏的冢婦,素來有幾分急智,當下便給袁氏出了一個主意,令人偽作李嶷的細作,與蕭氏聯絡,若是能誘得蕭氏上鉤,就此拿住蕭氏與李嶷勾結、裏通消息的證據,那自是不由分說,可以一勞永逸,斬草除根。

袁氏聽了這計策,不由喜出望外,撫著柳氏的背,說道:“好弟妹,果然你是個聰穎的,怨不得爹爹當初非要親自去河東,替阿鮮求你為婦。”

當下兩個婦人密議再三,安排妥當,專挑了孫靖離宮的那幾日,遣人偽作細作,與那蕭氏相約。蕭氏果然上當,今日不僅來赴約,竟還交出金香囊為信物。只是沒料到,就要縊死蕭氏的關頭,孫靖卻忽然回宮,喝住了眾人,又如此質問柳氏。

柳氏見他如此言語,當下眼圈都紅了。袁氏見狀,冷笑道:“你此話是何意,竟然是不分青紅皂白,定要回護這賤人了?”

那柳氏又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妾不敢求大都督徇私相救鮮郎,但如今蕭氏既與李嶷勾連,大都督如何卻能徇私回護?自大都督起事以來,我陳郡袁氏傾其所有,大都督忍心以此欺之?”

孫靖冷笑一聲,卻從袖中擲出一物,正是柳氏謀劃、令人偽作的那封送到蕭氏宮中的隱語書信。原來蕭氏見到此信,卻是毫不猶豫,就交與了孫靖,說道:“妾處境尷尬,想李嶷抑或有心試探,但不知真偽,妾願為餌誘之。”

當下便與孫靖商議好了,他故意裝作有事出宮,而她前來這僻靜之處赴約,並依信中所言,放出風箏為訊,實則孫靖早帶了人藏身在靜處,等她誘出李嶷遣來的細作現身,好拿住了再拷掠細問。

孫靖煞費苦心,安排了人手,親自在這裏守株待兔,沒想到壓根不是什麽李嶷的細作,竟然是袁氏與柳氏自作聰明設下的圈套。

柳氏聽孫靖說出這般原委,早如同五雷轟頂,身子不由一軟,幸得身後侍女扶住,孫靖卻大發雷霆,命人將柳氏立時逐出宮去,從此不許柳氏再私自進宮。至於袁氏,她又羞又氣,還要與孫靖哭鬧,孫靖哪裏理會,只是一拂袖,命人將她送回長秋殿,又令將她的長子元郎帶到自己宮室去,讓她閉門思過,不許她見兒子元郎。

他恨聲道:“只怕元郎都叫你這般蠢物給教得壞了。”

那袁氏見弟婦被逐,兒子要被帶離自己宮室,更兼孫靖當著蕭氏的面,竟然罵自己作“蠢物”,一時急怒攻心,便一頭頂撞向孫靖,說道:“與你這老賊拼了!”

左右哪裏敢讓她真撞到孫靖,連忙上前架住她,連哄帶勸,硬是將她給架走了,一直行得老遠,還聽見她的哭罵之聲。

這一場亂哄哄的鬧劇,蕭氏卻是站在一側,冷眼旁觀,並沒有半分言語,等到柳氏、袁氏盡皆被帶走,孫靖這才上前,親手解開她頸中纏繞的白綾,嘆了一口氣,想說什麽,卻又覺得滿腹牢騷,竟無一語可以告之眼前人。

蕭氏卻是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軟語相勸:“大都督,袁氏乃是你的嫡妻,生有元郎那樣出色的好孩子,又出自陳郡袁氏,不可輕易發作她,但給她存幾分顏面吧。至於柳氏,今日這罰的,也盡夠了。後宅婦人,見識淺薄,包藏私心,亦是有的,不值得與她們一般見識,更不值得動怒生氣。”

孫靖反手握住她的手,又是長嘆一聲,心想你也是後宅婦人,怎麽就如同解語花一般溫存可人,偏那袁氏半分也及不上你呢。但這話,也不宜說了,於是只攜了蕭氏的手,分花拂柳,款款而歸。

這一場大鬧,雖然孫靖令人悄悄行事,封鎖消息,不令外傳,但柳氏被遣歸袁府,顏面盡失,嚇得袁氏與袁鮮的母親——老鄭國公夫人——顫顫巍巍,親自入宮來請罪,只哭訴自己教子無方,再不敢以袁鮮一人的性命,耽誤孫靖的軍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