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萬壽(第5/19頁)

李嶷本來沒留意,越過長嶺之後,因為鎮西軍追上了定勝軍,所以他特意趕上前去拜望了崔倚,崔倚自從中毒之後,雖然悉心調養,到底有幾分虧耗,因此長途行軍時,沒有騎馬,而是坐車。他陪崔倚在車上說了一會兒話,又從車裏出來,重新上馬,跟車旁的阿螢並駕齊驅。定勝軍要歸洛陽,鎮西軍要回西長京,此時兩軍還有好幾百裏路可以一起走,因此他甚是歡喜。

“晚上烤魚給你吃。”他說道:“這春天的魚,好捉。”

她笑了一聲,說:“晚上我有事。”

“你答應了以後常常洗碗給我看的。”他忽然說了句話,她不禁想起當時在洛陽城外的農家裏,他做飯給自己吃的種種情形,忍不住甜蜜一笑。

李嶷與她約好了晚上相會,心滿意足調轉馬頭,回到軍中,還沒走到一半,忽然發現定勝軍後軍一部停了下來,偃旗息鼓避在道旁,他心中奇怪,舉目一望,只見不遠處一面大纛迎風招展,大太陽底下甚是顯眼,正是自己的秦王纛旗。

“收起來收起來!”老鮑遠遠看見李嶷策馬回來了,趕緊跟趙六說,但這麽大的纛旗,卷起不易,還沒收到一半呢,李嶷早就已經馳馬到了跟前。

“怎麽把纛旗打出來了?”秦王殿下的臉色不太好看,趙六有些心虛,但是主帥問話,也不能不答啊,還沒等他說話,老鮑已經嘿嘿一笑,解釋說:“這南邊的春天,潮得很,前一陣子天天下雨,太潮了,這纛旗上頭又都綴著牦牛尾,發黴了不好,被蟲蛀了也不好,所以拿出來曬曬,曬曬!”

李嶷都懶得聽他胡扯:“收起來!”

趙六忙著將纛旗收起來,李嶷正待要說話,忽然只見一騎由北飛馳而來,他目力好,已經看清馬上之人身上負著竹筒,竹筒旁邊露出長長的雉尾,便知道八成是京裏有要緊的消息傳來。

果然騎手一見了他,立刻滾下馬鞍,氣喘籲籲地行禮,叫了聲:“殿下。”就解開背上的竹筒,雙手奉上。

謝長耳連忙接過去,李嶷一看,火漆是中書省封的,說明不是軍情,但竹筒封了雉尾,每天得換馬不換人遞出兩百裏,用這種跑死馬的法子傳書來,又不是軍情,殊為特異。老鮑早就給信使遞上水囊,信使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袋水,這才脫力,身子一歪,癱坐在了地上,黃有義等人忙上前將他架住,扶到一旁去,又給他盛了熱水和幹糧。

等看完信,李嶷的眉毛不由得皺了起來,知道須得盡快趕回西長京,但算來算去,還需得頗多時日,甚至,比來時更慢。

因為李嶷出京的時候,心下憂急,又有裴湛在戶部,由他主張,並沒有由兵部從西長京給予糧草補給,而是直接由沿途州縣的太平倉,直接給予糧草,回頭由戶部從租庸調一並折算,所以來時行軍極快,來的時候因為軍務緊急是特例,回程卻沒有這般特例了。

李嶷很快想到了辦法,他吩咐謝長耳:“把纛旗打出來。”

謝長耳不由得怔了一下,但立時去向掌旗的趙六傳令。

原來李嶷雖是嶺南道大都督,但除了嶺南全域之外,不向朝中請旨,是無法直接命令沿途州縣直接給予糧草補給的,不過太宗為秦王時曾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和行台尚書令,憑借這面纛旗,是有權力調配天下所有州縣的糧草,雖然百年來,再也沒有人動用過這項權力,而且傳回京中之後,必然會朝議沸然,實實過於張揚跋扈了。

不過,事急從權,趙六得到命令,立時就將剛解下來的纛旗重新又展開,老鮑剛安置好信使,一轉臉看見這情形,不由得笑嘻嘻地問:“怎麽啦?又要把旗幟打起來,咱們是要追上定勝軍搶親去嗎?”

“殿下要全力行軍了。”謝長耳匆匆只說了一句話,就認鐙上馬,他還有很多軍令要傳,尤其要派人去前頭的州縣,對各州縣而言,大軍過境,那可不是簡單的事情,要提前預備好多事物。

老鮑知道必有緣故,何況剛才眼見京裏剛傳了書信來,想必是有什麽要緊事。

這纛旗剛才自己就不該打出來,沒得提醒了他,老鮑有點懊悔,全力行軍這四個字說起來輕飄飄,但他全身骨頭都疼,上次範醫正說他臟腑有傷,還叮囑他不可使力打仗,當時他不以為意,這次從京裏出來,雖然李嶷知道他有內傷,攔著沒讓他上陣,但是他也沒想到疾行軍的時候,自己竟然會骨頭疼。

真的是老了啊,老鮑心裏那點感慨,就像路邊杏花樹下的雀兒,一瞬間就飛走了,因為鎮西軍全軍得令,立時結束了休整,開始了全力行軍。

總不能掉隊,叫黃有義那些兄弟們笑話吧,老鮑在馬股上抽了一鞭,跟著大隊疾馳起來,都沒留意路邊張?不忿的臉色。